看两人出门,我提裤转身欲回房,无意瞥一眼主殿,顿时亡魂皆冒,殿烛摇曳的阴影下立着一人,望我嘿嘿鬼笑:“李生半夜作甚?”
“哎哟,坤哥,你鬼似的杵在这作么?吓死人!”我抚胸惊问。
“夜深,听见声音出来瞅瞅,却见李生慌张张,探头探脑的,觉得有趣。”坤哥仍然那副表情,夜色中只觉他脸色发紫。
“我,尿尿”瞧他模样心更慌,背后瞬间汗毛乍立,头皮麻麻。
“嘿嘿,今儿风大,没事早睡,万一被风吹下深崖,就迟了,嘿嘿”
半夜三更,夜高风吹,不要这样笑还行?我叻个肉哎,心跳260,脸苍白,咣当,推门,喘息。是人?是鬼?
“谁啊?”炕上帐篷内,杨妃似醒问。
“鬼,鬼!”我慌不择言。
“嘻嘻,色鬼…”杨妃翻身,貌似又睡去。
我惊魂未定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睡的笑意萌萌模样,犹豫片刻,还是失去唤醒她的勇气。算了,遇鬼就让我遇吧,何必惊扰她的美梦。
深夜果然起风,整个庙里充斥着木门的吱吖声。坤哥那张发紫的脸,不时在脑中闪现,还有脸上诡异的笑。
半夜没有鸡叫,我也起的早,被门脸折腾一夜的我,见门缝飘进一丝白光,就麻利起床。说实话,夜是折磨与煎熬。
出门,见温度之在画板作画,黎明,曙光,阴冷,黯淡,满山间愁云,惨雾,怪树嶙峋,崖壁狰狞。景致也可以这样描述,随了心情。
“早。”
“早”
“奇怪!”温度之眼光怪异瞅瞅我说。
“什么?”我不解对他喷了口烟。
“看你眼无神,眼袋青,脸无光,一副嗨皮过度模样,咋起的这么早?舍得温柔乡?”
“温你个头!”我伸手去撕画。
“别,别!嘴贱…”他做了个自残动作。“饶我则个。嘿嘿”
过会儿,又回头看我笑。问他笑么,他仍笑不答。
我急,有欲撕画。他拽住我手忐忑说:“说了别火,我也是好奇!”
“说!”
“昨夜是不是杨姑娘没伺候好你!…别,别,操!真撕啊!”他欲哭无泪地看着我。
“贱人!”我把他那张“美丽朝阳”砸在他的苦脸上。
“早!李老师!”闷头进院门,却听见如此陌生问候。看去是坤哥一脸和曦微笑看着我,仍站立在主殿前,在晨光下神采奕奕,和谐无比。人吗?神吗?
“早,早”我往西厢房跑,我要问杨妃:这人会变么?白天是神,晚上是鬼,何时是人?。
“过会起程啰!”
一路的潮湿小道,晨雾缭绕,空气微甜。我闭眼拉着前面杨妃的背包,一手被她拉着走。
“懒人,走路都睡。”杨妃摇头笑说。我没有理她。
“李哥吃药没?这一早就神经泛泛,撕了我的画,可惜了!那画可是大千,悲鸿般的存在!我心痛!”温度之在我身后唠叨。
“去死,某人不贱,我会去撕?”
杨妃回身看看,对温度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说:“没法,你就当遇鬼。”
“烟,青面的鬼,就站在那笑,可天亮,人还在,却成了神。”我依旧闭眼嘟囔。
“你看,没吃药的节奏!”温度之摇头说。
“确实!”
“兄弟姐妹们,要下雨了,加快点吧。青龙潭休息。”坤哥在前面喊。
此时,天色阴郁很多,坤哥几个脸色都有些难看。杨妃看看天,神色也紧张,拍拍我说:“乖,别闹了,这天要变,咱走快些。”
是的,我看着阴霾下来的天色,心中隐隐有些慌。大自然的变脸孕育着毁灭,但我总觉得没人的变脸可怕。
一行人都加快了步伐,风更急,零星树枝裹碎石飘落,鼻间荡起淡淡的土腥。
终于,雨在人们焦急的表情中滴滴答答洒下。“快,快,走过前面那段斜坡。”坤哥大声喊叫。他身后的两个伙伴,开始奔跑。
我和杨妃惊恐地看着前面不断有泥石滚落的斜坡,虽然那里覆盖着绿色植被,却给人蓬松的感觉,就像一块泡了很久的面包。
“不,退后。”杨妃拉紧了我。神色凝重。我,杨妃,和不知所措的温度之慢慢地朝后退走,感觉到树梢的阴影停住,注视前面略显开阔的斜坡。
坤哥三人已经跑到斜坡中央,雨渐大,泥土碎石滚落的范围速度更大更快,山坡后灰色岩壁上龇牙枯树在风雨中飘摇。
坤哥已经疯狂,拉着黑子叫:“大志,快,把包扔了!”
稍落后的大志气喘,在身后泥石追逐,张大了嘴:不,不!。双眼眦裂。
闪电,雷声,大雨,滚石,泥沙,枯木,在我们不远处,合谋这场突至的泥石流。
那个背包狂奔力竭大志,在斜坡的边缘被石土从后吞噬从上覆盖,泥石塌落的缝隙依稀可见几根颤抖的手指,只差一步,便可触及坤哥伸向他的手。
坤哥的手在雨中凝固,表情僵硬,雨水和着泪,双目血红,瞪视泥石与手的分界线。身后的黑子,惊悚傻哭。
生与死又一次在我,杨妃眼前演绎,鲜活而旺盛的一条生命在我们眼前消失。人的命运多在选择中演绎生死悲欢。人生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扯挣扎,每时每刻都面临进与退,舍与得考验与抉择。
不同选择,不同的命运。因和果!或许在命运中沉默,让命运对你进行选择,可多情的人们却又感到委屈和不甘。矛盾的人们,怎么活?
雨淅沥下,不觉中我和杨妃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我们静静的站在灰岩松柏下,与同样呆立在坚实石板路上的坤哥,隔着突蹴而生的活动坟场无声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