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厮杀也用不着保罗出马,眼前的局面就好比大姑娘脱了衣服和小伙子玩相扑,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最多四分之一柱香时间,马贼被杀了个干净,好些人死不瞑目,这些人间接等于给荆受楚十二位如夫人陪葬的,要命的是,那位风雅马贼头子似乎逃了,更加坐实了马贼们的死不瞑目,倒也有些本事。
这荆受楚乃是东方侠黑妖狐智化的得意弟子,近年很受辽国齐王大丞相耶律德让重用,当真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此番荆受楚是得了辽国某权贵吩咐,纯单独找陈保罗麻烦来的,带着一干手下自然是增加威胁力,这已经是宋辽边境,实际上的辽国控制地,宋人胆怯,向来不敢轻易开启战端,荆受楚近年纵横如意,也托大了,料想宋使者团也不敢怎的,没曾想全军覆没在此,真是后悔的咬碎了满口钢牙。
东方侠黑妖狐智化便在辽国境内的丹东智化寺做住持,不但在辽国很得辽国上层重用,也是江湖上闻名的厉害人物,一身实力怕接近天下十四杰,俗话说打了孩子娘出来,这番保罗算是和智化结下了梁子了,前途堪忧。
“报庞大人,陈大人,这股马贼全部剿灭,咱们手下便只伤亡不到五十人,可惜,走了那为首的荆受楚。”王不破大声邀功,脸上便红光满面,这么大的军功,给自己老婆挣一副诰命是笃定了,说不定皇上一喜,自己还能再升那么一升。
这时候水修眉满脸杀气慢慢走回来,雪白的袍子上面居然一滴鲜血也没沾着,但是宝剑上一片红光,鲜血还顺着剑脊往下滴着,想是饱饮了人血,“陈保罗,下次再让我听见那些污言秽语,便一剑杀了你。”说着一甩宝剑,一溜血珠子顿时落在干涸的土地上,瞬间隐没。
切,保罗撇嘴,这丫头杀的性起了,以为自己是天下十四杰么?真生死相博自己有八成把握在水修眉还没杀到自己跟前便让她重伤,孔大爷怎么说来着?什么女人小人难养的?果然有些道理。
扭头不去理会她,保罗笑眯眯夸了王不破几句,把水修眉冷落一边,这位转世小龙女顿时脸色难看,这时候保罗看看庞昱一脸忧色,不由奇怪,“庞兄,如何一脸闷闷不乐?”
“不敢当这个兄字,少保还是叫我问蟾罢。”庞昱苦笑,保罗眼珠子一转,想起刚才那扁毛鹦鹉大喊『嫂嫂喜欢小叔叔』,顿时笑了起来,王不破想必也想到了什么,脸上神色古怪,却不好意思笑。
庞昱长叹一口气,看了看王不破,说:“这股马贼纵横燕云多年,不时进入我大宋境内劫掠,实在是心腹大患,问题是这些人背后必定有强势的辽国官方力量支持,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面,咱们此次出使,本就是议和,还没到辽国都城便先得罪了辽国不知名的大人物,前途堪忧啊。”
王不破顿时脸色变了,庞昱的语气分明就是扣了个耽误议和的大帽子,这罪名岂是他小小校尉统领吃得消的,不远处几个中级军官原本是在不远处准备听听这番能不能捞到军功的,听了也是脸色大变,这些人个个都是老当兵了,贼精,这番话的意思怎么能不明白啊。
“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保罗骨子里面毕竟有些泼皮无赖性子,“不破,你便就地掩埋尸体,让受伤的弟兄回大名府修养,别担心,这事儿我扛着,天底下哪儿有官兵让马贼打劫的道理,你就地写个折子,就说辽境匪患猖獗,胆敢打劫使者团,我陈保罗怒不过,下令格杀的。”
王不破和几个军官顿时满脸感激,有这位爷出面自然是好,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回去怕就要跟公主成亲,这么一顶大伞撑着,好歹没功劳也会有些苦劳,忙连声答应,接着大声吩咐手下赶紧办事。
庞昱苦笑,伸手故示亲热拍了拍保罗肩膀,“都说少保少年任侠,果然有侠客风范……”旁边水修眉冷笑,“收买人心之举。”
“水姑娘,水女侠,我跟你前世冤家么?怎么处处针对我?”保罗实在不爽水修眉,我跟你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夫之恨啊。
“无耻。”水修眉脸上一红,这冤家一词怎么能乱用,顿时就要翻脸,庞昱赶紧打圆场,好歹劝说了几句才罢休,保罗懒得搭理她,扔下一个白眼,转身向白花花的马车那边走去,气得水修眉浑身发抖。
“少保好威风好煞气哩,古有诸葛武侯三气美周郎,今有武义郎阵前大骂,马贼王口吐鲜血,果然不让先贤专美于前啊。”马车旁白花花似笑非笑,文丑丑想起刚才保罗那番骂架,顿时脸上红晕一片。
嘿嘿干笑了两声,保罗花言巧语,自然是说我这番也是为了大家周全,不是说什么上兵伐谋么,心中暗自得意,这不是心理战又是什么。
白花花咯咯一阵笑,玉葱般手指虚空一点,“你这人啊,三分本事到你嘴巴里面就成了十分,嘴巴抹了蜜糖一般,哪个女儿家被你哄了真真是倒霉。”
她这番举止,一笑下玲珑娇躯便花枝乱颤一般,看得保罗心里面一动,心说这位白山主倒是跟孙七斤一般,有着勾魂夺魄的魔力,孙七斤死也不承认摩尼教有什么勾魂的天魔心法,这白花花是波斯人,难不成祆教有这等古怪心法?
再想想,也不对,小梅(梅忒丽)的义父不是祆教大长老么,也没见小梅有这般勾魂举止啊,此女怕是天生媚惑……
“喂,想什么呢?”白花花便拿手在他眼前一阵儿晃,保罗一笑,“白姑娘丰姿俏丽,我倒是一时间丢了魂,见笑了。”
这时候也没几个人敢于跟女孩子说话如此大胆如此直白,怕也就江湖上几位顶尖的淫贼有这等本事,马车驾座上岷江帮的周六郎顿时就把眼前这位陈大人和几个江湖上风流倜傥的顶尖淫贼划了等号。
他这话一说,白花花脸颊下涌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立刻顾左右而言他,“文妹妹便有一件东西想送你呢。”
送我东西?保罗疑惑地看着景教圣女,文丑丑顿时低下头去躲开他的眼神。
“哈,白姑娘是拿我寻开心来着。”保罗打了个哈哈。
“我的确有东西送与陈大人。”文丑丑红着脸用波斯语低声说着,抬手解开脖子上那个古怪的项圈来,慢慢伸手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保罗低头仔细看了看,非金非铁的一个项圈,前面便还有两个突起,上面好像蜂巢一般密密麻麻的孔洞,他原本以为这是什么教派圣物,这时候看文丑丑要送给自己,顿时好奇,于是伸手拿起来仔细打量。
“少保不是自信机关术天下无双么,便瞧瞧这有什么用处。”白花花眼睫毛一阵忽扇。
他仔细瞧了瞧,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这项圈也就三指宽,带在脖子上倒有些像是医院治疗颈椎病的理疗器械或者说话有困难的人所佩的助音器……等一下,他想到这个,顿时有了些眉目,这位景教圣女唱歌嗓音浑然,穿透力极强,就算小梅也颇有不如,倒是跟自己的狮子吼有一比,别是……靠的这个玩意儿罢。
想到这儿,他在看那突起的蜂巢,若是佩戴起来恰好在声带的位置,果然便像是共振原理,俗话说『空穴来风』,大自然便有这样的奇观,山壁上无数孔穴的被强风一吹发出古怪的呜呜声,这东西怕就是用这个原理制造出来的。
顿时他就佩服起古人的智慧来,看着文丑丑低首,想起前不久这位圣女小解,自己便还摸过人家香臀,笑嘻嘻唱了个肥诺,“多谢圣女姐姐厚赐。”惹得白花花一阵笑,文丑丑免不得更加脸红,心里面一阵咏念福音圣书。
“美人赐原本是不敢辞的,不过……圣女姐姐以后唱圣诗免不得需要这个,夺人所爱倒不是君子所为,因此……”他说着就伸手过去又把项圈给文丑丑佩戴起来,这番亲昵举止让文丑丑吓了一跳,心里面更加一阵叨念『天父说……』
看着保罗扬长而去,白花花撇嘴,低声说:“倒有些眼力,就是惯会假撇清,一忽儿无赖一忽儿君子。”
这时候王不破便和几个军官商议了写了折子,又给保罗和庞昱过目,战场便也清理的差不多了,就让伤兵带了折子还有几百匹上好的骏马回转大名府,剩下的人继续往上京进发。
陈保罗坐在马上,心说在美人跟前假撇清果然有代价的,那项圈自己佩戴了怕就能增加狮子吼五六分威力,说不定便能跟师公欧阳忠惠那般一声吼震晕一大帮武功好手,不过……他转头看看白花花的马车,马车窗户上帘子放了下来瞧不出里面,想必那位圣女姐姐心头也慌乱不已罢,再想想,倒是划算,不由一笑。
由于已经是辽国境地,又有马贼帮前车之鉴,庞昱便吩咐不走官道走小路,一干人俱都小心翼翼,晚上休息时斥候放出三十里,白天也不大敢太快赶路,实在风声鹤唳,饶是这样,沿途依然不大不小碰上了好几股贼寇,禁军们死了上百,顿时士气低落无比。
这时候保罗就跟庞昱商量了,说咱们走小路其实不妥,我们好歹堂堂使者团,辽国人难道还真敢杀个片甲不留不成?这不符合国际舆论,更不符合双方利益,我建议直奔官道,便什么也不管往上京去就是。
他这个说法得到了王不破等几位军官的拥护,庞昱想想,似乎自己的主意的确不妥,在水修眉冷哼声中连夸保罗,于是弃了小路往官道上行去,果然,沿途便有正规辽军,虽然看见使者团后横眉冷对,甚至还要大骂几句『宋猪』挑衅,但好歹不会出手攻击,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些管用的。
这样一来,这速度便快了起来,几日后,终于,使者团远远瞧见高大的辽都上京了,顿时大家都松了口气,好歹这是到了。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在潢河(今西拉木伦河)以北正式建都城,称为皇都,便是现在的上京城了,经过几代建设,此时的上京也算得天下少有的繁华大都市,辽国此时是耶律文殊奴在位,世称圣宗,不过,萧太后奉遗诏摄政,实际上说了算的是萧太后才是,再往深了说,应该是萧太后的相好、汉臣、齐王韩德让说了算才是,当然,韩德让此刻叫做耶律德让,实在是辽国最显贵的『男』人。
“问蟾兄,听说这辽国萧太后和汉臣韩德让相好,你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萧太后在上面还是韩德让在上面?”保罗对什么皇族高官毫无尊敬之意,看着远处隐约的上京城,嘿嘿低笑着问庞昱。
庞昱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苦笑,眼前什么当口,居然想出来这种龌龊念头,这人胆子是什么做的?
他想到这儿,也有些佩服,心说自己若是胆大些,长公主怎么轮得到他,看了看保罗,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妒忌还是羡慕,长叹了口气,“问蟾驽钝,实在猜不出。”
骑马在前的水修眉耳目极为敏感,怎么能听不到保罗说话,一只手便放在剑柄上,恨不能回身就给保罗一剑才好,这个龌龊下流胚子,金花妹妹真是瞎了眼,居然喜欢这人,好歹寻个机会要让他回不了东京才是。
这官道上行人颇多,大多便是髡发,秃着头只在耳朵上方留两撮长发,看使者团便有些异样,不像宋朝那般看见当兵的唯恐避之不及,到底是民风彪悍的所在。
看保罗眼光好奇,庞昱低声说:“辽国高官大多喜欢咱们汉人打扮,这些便都是些平民。”他说的倒是实情,辽国上层社会以模仿汉族为高贵,大宋江南杭州、扬州两府便有什么新鲜衣服款式,最多不过半年就会传至上京,在上层社会广为流传,以前几位辽国皇帝倒颁布过法令不许模仿汉人衣着,可越这样上层社会模仿的人越多,颇以此来区别自己和市井平民的高下。
“嘿嘿,这社会到哪儿都一样啊,远来的和尚好念经,舶来货总比本地货高贵,这便怎么说的?哈宋一族,哈哈!”保罗嗤嗤笑。
其实,宋仁宗赵祯还没亲政的时候,刘太后也用皇帝的名义颁布过法令『禁士庶效契丹服及乘骑鞍辔,妇人衣铜绿兔褐之类』(契丹服的特点是窄袖、多用毛皮面料,爱用黑、白、褐色,铜绿、兔褐都是契丹女服的常用色),不过,市井之间颇多人为『哈辽一族』,才不管你官家颁布什么法令,该哈的一样哈,满大街的异族打扮,并且以此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后世的哈日,哈韩,其实不也就是这个道理么。
正在这时候,地面一阵微颤,前面烟尘四起,四下平民纷纷躲闪,一股辽军马队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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