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国上京,大宋使驿馆,平日冷清的使驿馆因为议和之事繁忙起来,颇有些哈宋的辽人寻求大宋国路引想去瞧瞧外国景致,只是今日使驿馆却又异常的热闹,原因无他,大辽国萧太后懿旨到。
“……宋辽结为兄弟之邦,两国通家之好……晋封太平郡主耶律呼伦瑶为太平公主,赐婚与大宋国武义郎、直秘阁侍讲陈保罗……封金翅驸马,食邑千户,赐建金翅驸马府,赐仆奴百人,金百斤,牧场一座……”那宣旨的一本正经老太监照本宣科,四周围了一干禁军便恨不得去扯了这没蛋儿老泼才的脸皮去,日他娘,俺们大宋国驸马也要抢,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钦此。”老太监一收懿旨,笑眯眯走过去,全没注意眼前这位新鲜**当红驸马脸色沉如水,身子僵直石化一般,“驸马爷,咱家可恭喜了,我大辽开国百年,可从没这般先例的,恩宠倍至……”他话说了一半,也发觉了眼前驸马爷不对劲,“驸马爷,驸马爷……”
“这承天皇太后的懿旨我若是不接,会如何?”保罗突然开口问道,把老太监吓个半死,当真也就这位驸马敢这么说话,果然,比太平公主胆儿还大,真是一物降一物,他自然是得了萧太后叮咛了,小心翼翼陪笑,“承天皇太后说了,此刻两国兄弟之邦,此乃锦上添花的美事,聪慧如驸马爷这般文曲星下凡,定然不会做煞风景的事情。”
果然,保罗脸色难看,自言自语,皇太后姐姐岂是好相与的?前因后果料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有可能不接旨都料到了,因此上才有老太监这话,分明是告诉保罗,此番议和你居功不小,不过最后能不能成,还得看你自己……
他嘿嘿笑了起来,声音越笑越大,突然一掌拍在使驿馆门口石鼓上,把那石鼓拍得稀巴烂,吓坏了老太监,“驸马爷,你……你要怎得?”
看陈大人发飙,原本就极度不爽的禁军纷嚷起来,“陈大人和咱们长公主便有白首之盟,岂能任由她番邦公主抢了去?弟兄们,大家说是不是?”
一干禁军呱噪起来,宣旨的老太监再一次后退了几步,都退到了大街上去了,色厉内荏喝道:“你等要做甚?”原本还在院子里面瞧热闹的庞昱一看要哗变,顿时疾步走了出来,一把拉住要爆走的保罗爷,“少保,冷静,冷静,万万不可忘记,你肩上担着大宋万万黎民百姓……”
“陈大人都要做辽国驸马了,还怎么管大宋黎民百姓?”一个禁军便喊,“我们大宋不能走耻辱的夫人议和路线,不……驸马议和路线,一出长安路,公主泪断肠,陈大人凭什么要留在番邦做驸马?”
庞昱啼笑皆非,感情这禁军里面还有能人啊,居然连夫人路线都知道,还长安路、泪断肠,真真是……想是这么想,话还是要说的,顿时收了书生模样,瞪眼厉喝:“你们食君之禄,便不知忠君之事么?王统领,再有呱噪者,我唯你是问……”
“长公主乃是皇上亲姐,玉卓公主乃是八贤王之女,人家要抢长公主和玉卓公主夫婿,咱们还不能说话了?大伙儿听我说一句,咱们忠心长公主便是忠心官家,人家要抢长公主夫婿,咱们肯是不肯?”一个个头不大的禁军振臂高呼,此人姓荆名戈,也是个指挥使小官,平日在军中素有威望,此刻一呼百应,顿时一干禁军纷纷叫骂,脾气大的连腰刀都拔了出来,“日他娘的瘟生,庞太师父子便只会卖国,没骨气的男人不配做大宋男儿,人死鸟朝天,怕他个锤子。”
“你们要做什么?王不破……”庞昱吓得倒退了两步,水修眉顿时一挑眉,“哪个敢乱动,我宝剑可不认人。”说着长剑出鞘挡在庞昱跟前。
数百人便在使驿馆门口闹腾腾的,剑拔弩张,反倒是保罗成了局外人一般。
校尉王不破到底晓事,振臂高呼,“弟兄们,冷静些,咱们还是听听陈大人如何说话。”庞昱听了脸若死灰,做人太失败了,没一个帮自己说话的,堂堂从二品兵部侍郎还不抵保罗从七品武义郎威望高,当真羞愧要死。
众人顿时便都瞧着不说话的保罗,保罗爷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头看着庞昱问:“问蟾兄,我想请教一句契丹语,这『情累系司,我欲忒里迷』是什么意思?”
“我心慌缭乱,心里面全部装了郡主……”庞昱脱口就答,刚说出来,顿时暗叫不好,“少保,你听我解释。”
“果然是问蟾兄的大作,好词啊,真他娘的好词。”刚才保罗灵机一动,那送给呼伦的契丹文夹杂汉文的词,怕也就庞昱这等通晓契丹文的大才子才能做出来,没见人家的表字都是叫问蟾么?问蟾,折桂,这便是状元郎的意思啊,便拿了出来试探,果不其然,当真是这厮的大作,真真是文人表率,杀人不用刀,什么一首诗便叫人羞愧自杀比起他庞问蟾来真是下乘了,一首词困了我保罗爷的自由,真好本事也,天下无双啊。
四周禁军莫名其妙,什么我欲忒里迷?不过看庞昱那小子模样,怕暗底下干了什么坏事,一个聪明的便大声嚷嚷,我知晓了,定然是某些人暗底下下了套子暗算陈大人,据说某人在东京城追求长公主不得,长公主便一丝儿好脸色都没给过,没想到啊,使出如此下作本事……
这话虽不中,亦不远矣,庞昱脸色难看,却不知所措,水修眉冷哼,“似这般登徒子,有一个死一个,有两个死一双,死了干净,省得杨家小妹牵挂……”
她整天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禁军早就瞧不顺眼,呼延老将军外孙女便怎样?长公主也没这般的,当下又呱噪起来,女人便该在家生娃娃,闯什么江湖,当真胡闹得紧,结果水修眉挑眉说,边疆战事全靠了天波府上一门女将,当真是十万禁军齐卸甲,宁无一人是男儿。
这话一说,几百人顿时语塞,大眼瞧小眼,却没法反驳。
这该死的美人痣,跟庞昱一段时间,嘴巴倒是厉害起来了,保罗一声哼,想翻脸罢,难不成灰溜溜回转东京去?当真留在辽国做驸马,又非他所愿,真真难死了,一时间就死死盯着庞昱,实在想一巴掌拍死了他算。
“少保。”庞昱强作笑脸,“我也是情非得已,此番议和干系万万黎民,你整日和那太平郡主横眉冷对,我只是想调和一下矛盾,却不曾想如此。”
“留了他在辽国做驸马好了,咱们跟陈大人回转东京城。”一个禁军大喊,旁边校尉王不破听了苦笑,哪儿这般容易的,大辽承天皇太后亲自赐婚,怕还是瞧上了保罗英雄盖世,说换驸马便换驸马?难不成,又要上演当年天波府杨家四郎故事?
那宣旨的老太监站在圈外苦笑,从没做过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金翅驸马当真了得,居然如此得人心。
保罗仰天长叹一声,费心费力做了无数心思,没曾想最后议和成不成得看他保罗爷肯不肯做大辽国驸马,当真是作茧自缚啊!
蓉娘,阿蛮,赵槿,赵娴……一个个影子在心中闪过,他的心一揪,真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驸马爷,还请听老奴一言。”那宣旨太监突然大声说,“老奴来时,承天皇太后亲自说了,宋辽两国兄弟之邦,通家之好,驸马爷乃是大宋人士,心怀故国也是应该的,和公主成亲后即便时不时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又说太平公主自小宠坏了,皇太后如此说的:哀家太娇惯呼伦了,少保英雄盖世,倒是委屈了他,你好生跟他说,哀家承他叫一声皇姑姑,绝不薄他,赐禁宫腰牌,免死铁券……”
此言一出,顿时大哗,免死铁券啊,有了这护身金牌还怕什么?岂不是大辽国横着走了。
萧燕燕当真了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软硬皆施,由不得他保罗爷不低头。
一时间,所有眼睛都看着保罗,庞昱也不例外,眼巴巴瞧着他,自己能不能安全且风光的回转大宋就要看他一句话了。
良久,保罗爷一声叹息,半跪在地,语调微微颤抖,“臣……驸马都尉陈保罗接旨,承天皇太后千秋万安……”心里面实在难受,槿儿,阿蛮,蓉娘……你们夫君第一次婚礼都给不了你们……
谁说英雄无泪,只是未到伤心时,此时的保罗爷脸色平静,心里面却滴血,这时代,终究不是能够由着性子来的,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庞昱和水修眉,忍不住狠狠在心中骂了一句:日他娘的锤子,庞昱啊庞昱,美人痣啊美人痣,瞧着罢,咱们以后没完。
那宣旨老太监这才喜笑颜开,走过去郑重把懿旨放在了保罗手中,“恭喜驸马爷,贺喜驸马爷……”
四周鸦雀无声,便只有老太监一人嘻笑,保罗捏着懿旨苦笑,心说自己当初胡言乱语自称陈世美了,真是一言成谶,眼下自己便不就是陈世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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