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馨与他对视片刻后,扬扬眉毛,垂了眼帘,说:“是说我跟应曜的事儿?”
方珩淅没有开口,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他说的就是这个。
林温馨轻笑了一下,顺势抽出了手,“怎么会相信这个?那相信我跟方庆荣有一腿么?”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怀疑。
林温馨觉得极其可笑,她还真笑了起来,说:“舅舅,是不是忙糊涂了?糊涂到连人家编出来的瞎话也会相信,难道在眼里,我就是一个这样随便的人么?”
“难道不随便?”
他终是开了口,可这句话,如一把刀子,直插在她心上,原以为是不会疼的,可现在发觉,还是挺疼的。
她笑了笑,也对啊,在他眼里,她本来也就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甚至于还可以枉顾道德伦常,与他不清不楚。
不,更明确的说,应该是与他有一腿。
她暗自吸了口气,笑着否认,“真的没有,保证没有。我怎么也不可能跟方庆荣有关系,至于应曜,他看不上我。大可放心,有些事儿做一次就够了,也不是什么人我都愿意张开双腿来迎接的。”
她说完,微的侧了一下身子,低头继续看手机,仿佛刚才的对话无足轻重。
可她心里确实压着火的,怎么可能会不生气,若是能不生气,那真是太好了,那才说明她是成功的。
她下意识的用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腕,她感觉自己会气的发抖,需要控制一下。
方珩淅的视线没有转开,就这般盯着她看了很久,说:“最好自己懂得分寸,空穴不来风,即有人传,就说明应当保持距离。”
她嘴角往上,神情依旧平静淡然,并且还有些听话,她点点头,说:“知道了,我会注意。谢谢舅舅的教导。”
她的手指不停的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但内容她已经完看不进去了。她觉得挺可笑的,无论如何,他都没有资格,与她说这种话。
然而,她越是这般平静,方珩淅心底的那股无名火就越是旺盛,几乎要烧掉自己。
他搭在腿上的手,微微握成拳,时而捏紧,时而松开。
他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讥讽道:“有前科我才要提醒,靠买肉的方式来做生意,长久不了。”
终于,林温馨停下了手指的活动,她抬起头,面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变化,仍是挂着浅浅淡淡的笑,她暗暗的吸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而后转头看向他,笑问;“是生气了么?”
方珩淅轻哼一声,余光淡淡一扫,“觉得呢?”
“那是在为方钰打抱不平?或者说是在替他看着我的一举一动?避免我给他戴绿帽子?”
他不言,四目相对。
林温馨压着心里的火,她笑着,笑容越发的灿烂,“我不会的,我以后都不会。”
她说这话时的认真态度,好像是在跟他说分手一样。
有些关系,开始无声,结束无言。
就好像从未发生,只是各自倒退一步,回到原来的位置。至此以后,再没有纠缠,无论是表面,还是暗地里。
她说完,敲了敲隔板,过了一会,隔板拉起来。
林温馨说:“麻烦在前面可以停车的地方停车,我还有别的事儿。”
司机没有作声,他听方珩淅的话。
一直到方珩淅说停车,他在依言靠边停车。
林温馨几乎没有看车,就直接推开了车门,下车的时候,正好一辆车子飞快的擦身而过。
方珩淅瞧的清楚,他脸色瞬变,只抬了一下手,在林温馨转身的时候,又迅速的放了回去。
她说:“我要去书店买本书。舅舅先回去吧,到家以后麻烦跟小钰说一声,我要晚一点点回去,晚饭还是回去吃的。”
说完,她也不等方珩淅有什么回应,直接把车门给关上了,然后走到路边,也没停留,就是往回走。
林温馨气的不轻,气到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一路走,走到脚踝有些不适,走到那口气终于平复下来,她才停下来,人已经累到不行。
她直接就在路边坐了下来,把高跟鞋脱掉,放在旁边。
发木的看着车流,看着人来人往。
视线清晰又变得模糊。
她自嘲的笑,然后捂住了脸,修炼不够的人,就是很伤。
所以还需要继续努力,什么时候不伤了,她也就离成功不远了。
林温馨七点半回的家,手里拿着一袋子书,换下高跟鞋,脚趾有点点血迹。
只眉宇间带着一点疲惫,他们都在客厅里等,见她回来,方钰自是第一个过来迎接,他好像每天都很热情,这么久了,从未改变过迎接她的方式。
给她最大的温暖,最热情的拥抱。
“们吃过没有?”
方钰把她手里的带着拿过去,看了一眼,里面是书,正好看到她露出来的脚趾上染着血,立刻蹲了下去,把袋子丢到旁边,手指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脚趾,说:“老婆姐姐流血了。”
此话一出,坐在沙发上的人略微动了一下,眼神望过来。
林温馨跟着蹲下来,拉开他的手,说:“没事儿,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石头了,不要紧。”
“都流血了,怎么会不要紧。先坐下来,我来给清理一下。”
“吃饭了。”她抓着他的手,就是有点点小伤而已,并不需要做任何清理。
“吃饭是小事儿,我很快的。”
说着,他就挣脱开了她的手,跑去拿药箱去了。
林温馨慢吞吞站了起来,抬眼,就对上了方珩淅沉沉的眼神。她很快避开,无言的走到沙发上坐下来。
方钰回来的很快,还打了一盆水,给她洗脚。
林温馨有点受宠若惊,自是不肯,但方钰很坚持,最后还是抓着她的脚,放进了水盆里。
果不其然,她的脚很脏。
方钰说:“是不是光着脚走路了?脚好脏呀。”
“走了一段路,高跟鞋穿着有点累。”
方钰看向方珩淅,说:“舅舅,应该跟老婆姐姐一块去书店。”
方珩淅微笑,“是,我的错。没考虑周。”
林温馨:“怎么会是舅舅的错,舅舅是想跟我一块去,但我不想麻烦人,坚持要自己去,跟舅舅没有关系。”
她也在微笑,语气还特别温柔,甚至有几分抱歉。
方钰好像只是随便一说,他专注的给她洗脚,一点也不嫌弃脏,仔仔细细给洗了洗,然后又换了水,又洗了一遍。
周妈出来,就看到方钰给林温馨洗脚,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连忙过去,说:“我来吧,哪儿会做这事儿。”
方钰一下将周妈隔开,说:“我都快洗完了。周妈,去准备饭菜,我们弄完就吃饭。”
周妈还想坚持一下,但方钰更坚持,她也只好作罢,看了林温馨一眼。也没多言,就只是在旁边站着。
等彻底干净了,就把她的脚放在腿上,仔细看脚上的伤口,给她摸了点酒精,在伤口最大的大脚趾上贴了创可贴。
周妈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好端端的,怎么脚上变成这样?是走路回来的么?”
林温馨说:“就走了一段路,打不到车,想做地铁来着。”
“那怎么不叫司机?非要自己走路,穿着高跟鞋呢,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
周妈听着像是心疼她,实则有些抱怨,抱怨她这么瞎折腾,还让方钰给她洗脚。
林温馨笑了笑,说:“我以后不会了。”
“嗯,明明是可以避免的事儿,就尽量避免吧。对自己也不好嘛。”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周妈也没再多说一句,这样也差不多了。
“弄完就来吃饭了。”
随后,她就先过去,方珩淅跟着起身过去帮忙。
方庆荣晚上有应酬,今天吃饭,就他们四个。
饭桌上,林温馨给方钰夹菜,看起来心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可能是走了一大段路,她也是饿坏了,今天吃了两碗饭。
饭后,她就说有点累,就先回房间去了。
方钰则跟方珩淅一块在客厅里看电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方钰问;“舅舅,什么时候跟舅妈结婚啊?”
“还早一点。”
“那们结婚以后,会跟我们一块住么?”
“希不希望呢?”
“我当然希望啊,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永远在一起,开开心心的。”
“到时候看,如果阮恩愿意,我们就住在这里。”
他拍手,“太好了,我喜欢人多,这样热闹。妈妈在天上看着,也一定会很开心。”
方珩淅微笑着,并未多言。
又坐了一会,方钰要回房。
在他起身之际,方珩淅问:“很喜欢温馨,对么?”
他笑着,眉眼间是笑,用力点头,说:“是啊,我很喜欢老婆姐姐,现在最喜欢的人是她。”
方珩淅看着他,良久后,点点头,“上去吧。”
“舅舅晚安。”
“晚安。”
方钰回到房间,林温馨已经洗过澡,坐在沙发椅上玩拼图。
方钰走过去看了眼,看到那么多拼图就头晕,“怎么那么喜欢玩这个?很好玩么?”
林温馨专注于手里的拼图,笑说:“喜欢啊,我觉得很有意思。”她说着,抬起头,“跟舅舅一起看完电视了?”
“嗯,我要来陪啦。我先去洗澡。”
他去拿了睡衣,就进了卫生间。
林温馨继续拼图,不过思绪被打断,她有点无法集中精力。
最后,还是决定休息。
……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方珩淅与霍阮恩有条不紊的谈着爱,商量着订婚。林温馨依然努力,越来越自律,也能够很好的规划自己的时间,安排工作。
她比两年前初来的时候好很多,遇到任何事儿,都能够冷静沉着的处理,即便自己处理不了,明面上仍然是自信满满,半分也不露怯。
因为足够努力,所以进步迅速。
慢慢的,在公司内也有了自己一小部分的势力,也有不少人开始心悦诚服于她。
即便只是少数,但起码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个荡妇。
靠着身体走到今天这一步。
只是关于方珩淅的背景,依然只是一个皮毛,他藏得很深,很难挖到,有时候甚至于觉得,他可能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有野心而已。
他不露锋芒,多数时候只做自己该做的,不多做,也不少做。
与霍阮恩之间,似乎也真的只是谈情,而不是谈利益。
如此比较,方庆荣就容易攻克很多。
一切就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林温馨已经做到了最大的努力,给足了百分之两百的努力,这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还是需要时间,更多的时间来打磨。
但世事难料。
林温暖出了变故,她去港城做医学研讨,结果失踪。
几个月后回来,却被陆政慎囚禁在陆宅,谁也不准见。
林温暖是她心里排在第一位重要的人,林温暖出事,她不可能坐视不理,即便她知道自己去对付陆政慎那就是以卵击石。
她第一次去陆宅,碰壁。
陆政慎并不买面子给她,也似乎并不把方家看在眼里。
如今的陆政慎,势头很猛,在海城已经是龙头的地位,甚至于在国内都占有一席之地。他这两年扩张自己的公司产业链非常凶猛,手段也极其狠辣。
应曜一直让她避开他,所以近两年,方氏与他没有任何合作关系。
倒是方庆荣,几次提方案,想与陆氏合作。所幸,方珩淅与她同一个态度,由此便一直压着。
这件事,应曜没有什么办法。
所以,她得去求方珩淅,让他想想办法。
自他与霍阮恩在一起以后,林温馨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约见过他,对他的态度,日渐转变,不管是私下里还是明面上。
好像从那一次她在车上与他说以后再也不会了之后,她就真的再也不会了。
不会与任何男人不清不楚,自然也包括他。=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在北城。
“有时间么?”林温馨问。
方珩淅停了手上的工作,默了一会,说:“知道我在北城,即便有时间……”
“我也在北城。”
不等他说完,她立刻道。
他顿了下,问:“哪里?”
“机场。”
现在交通方便,距离算不得什么,打个飞机最多两个半小时就到了。
她为表示诚意,才专程过来。而且,她也等不了。
方珩淅心头一动,默了几秒后,说:“在那边等着,不要乱跑,我过来接。”
“不需要,只要把地址给我就行,我自己能过去。”
她的语气,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方珩淅轻嗤,倒也不坚持,“那我把定位发给。”
“好。”林温馨挂了电话。
等了大概十分钟,才等到他的定位。
机场这边不缺车,打车很容易,她出去就打到了一辆出租车,把定位给了司机后,她便安安静静的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陌生的环境。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北城。
她统共来这边三次,为了与霍氏的环保城计划。
三次,霍阮恩都是亲自接待她,并且热情的带着她游历了北城的风景名胜。
还带着她去霍家吃饭。
第三次的时候,她还带了方钰,纯粹就是去旅游的。
其实,霍阮恩已经把自己当成是他们的舅妈了,是长辈,所以对他们的安排是无微不至,仔细周到。
她若是成为方珩淅的妻子,应该会是个贤妻,是那种能够是事业上帮助老公的妻子。
这是最佳的选择,良妻。
不选择她,除非那人是个傻子。
换做她是方珩淅,她也选。
怎么都不可能对她这个外甥媳妇,用心险恶的女人动情,为了她放弃大好的前途。
那是里才发生的事儿啊。
她的思绪飘的有点远,很快就给拉了回来。
北城的交通比海城的还要烂,这一路过去,堵车两次。林温馨到达他给的地址时,都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的事儿了。
这是个小区,应该是方珩淅在北城买的房子。
定位并不精细到几栋几幢。
她在微信上问:我到了,几号楼?
她站在小区门口,等他回信息。小区很大,要精确的找到位置,在门卫这边问清楚最好。
只是半天,他都没回,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就在她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回了过来。
正好,在这个时候,有人叫她的名字,“温馨?”
声音很耳熟。
林温馨来不及看方珩淅发过来的信息,抬头,便看到了朝着她走过来的霍阮恩。
她愣了愣,没想到运气那么好,竟然这么也能遇上。
霍阮恩似乎很惊喜,“还真是啊,怎么过来了?方珩淅都没跟我说要来啊,是突然过来的么?”
林温馨很快掩住诧异,微笑点头,“是啊,突然过来的,有点事儿需要亲自跟他谈。”
“这样啊,那怎么不上去,在这里站着。”
“我不知道他住哪里。”
“走,我带去。”她热情的挽住她的手,带着她先上车,进了地下车库。
车上,霍阮恩话头没停,说:“来的时候应该先说一声,这样的话我也好有个准备。这样突然来,晚上住哪儿啊?北城最近在开会呢,酒店很难订。”
林温馨说:“我没打算住下来,我说完以后,晚班飞机回去。”
“这么赶?那也不差这一晚上。呐,要是不介意的话,这他这边住一晚也行,方珩淅家里东西倒是齐,也有空余的房间。”
林温馨看了她一眼,霍阮恩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还是微笑着,很热情,很友好。
可林温馨多少也能听出来,她这话里头的试探意味。
她笑了笑,说:“家里还有事儿呢,耽搁不了一个晚上。所以,我要速来速回。”
“这样啊,那我帮看看机票。”
“不用,我已经买好了。”
她显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一句,究竟是什么事儿这样着急。
车子在指定车位停下,霍阮恩带着她进了电梯,准确无误的到达方珩淅家门口。
门开着,两人进去。
方珩淅坐在客厅,听到动静一回头,第一个看到的是林温馨,正欲开口的时候,听到了霍阮恩的声音。
“也真是的,怎么不把具体位置告诉温馨,让她在门口瞎等。幸好被我看到,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她一只手揽着林温馨的肩膀,推着她走过去。
方珩淅站起来,冲着霍阮恩伸手,她默契的拉住他的手,然后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刚才在忙设计图的事儿,一时忘了回复。”
他说着,看向林温馨,问:“突然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么?电话里不能说?”
不等林温馨开口,霍阮恩说:“我来是来看书的,们先谈,我去书房。”
她是专门找个借口,给他们腾出空间。
书房的门关上,方珩淅深深看她一眼后,弯身坐下来,拿了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什么事,那么着急,还非要见面说。是方钰的事儿?”
“不是,是温暖的事儿。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嗯。”他点头,并未追问。
林温馨没有落座,就是站在,看着他说:“我希望能帮个忙,陆政慎现在不让任何人见她,连我也不行。别人没有办法,肯定有办法,所以我希望能够帮帮忙,我想要见一见温暖,看看她是否安好。”
方珩淅缓慢的抽着烟,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轻嗤一笑,说:“就为了这个事儿,要亲自过来?”
“我知道肯定不会答应。”
“那还来?”他抬眼,目光冷冷沉沉的。
“所以才要亲自来。”
“那应该知道,亲自来,我也不会答应。陆家的事儿,我不碰,谁都不许碰。”
“温暖是我的妹妹。”
“不是亲妹。”他提醒。
“胜似亲妹。”她决心很大,“就看在我们……”
“什么?”不等她说出口,方珩淅就打断了她,目光冷冽了几分,像是在警告。
林温馨紧抿了唇,随即转换了语气,说:“就算是我求,可以么?只需要帮一次,帮一次就可以,以后我会部听的话,任何事。”
方珩淅抽完了手里的烟,但他依然没有改变主意,“我不管,也别管。那是林温暖自己的命,管不到头,也没有这个能力,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