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澜急忙出门,掀着帘子对站在门外伺候的秋痕喊道,“快让人去请霍世医来。”
恰在此时,一队官兵冲进来,将院子团团围住,为首之人高声喊道,“皇上有旨,自今日起,武骆侯府谁也不准出入。”
江意澜忙掩了帘子退回到屋里头,心下恻然,面色愈发冷冽。
骆镇东已听到了动静,快步走出来,见为首之人乃刑部的蔡云京,遂疾步上前道,“蔡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蔡云京面色阴冷,沉沉的道,“侯爷还请回自己院子里去吧,皇上有旨,自即日起,武骆侯府任何人都不得踏出府门,不得随意走动。所以侯爷,您还是在自己院子呆着比较好。”
骆镇东有些恼怒,“蔡大人,我母亲刚刚昏倒了,必须马上请大夫来,我怎能离开?”
蔡云京眉头皱了皱,他得到的命令只是守住武骆侯府以防骆家人狗急跳墙,待坐实了骆镇南骆镇西等人投敌叛国的罪名,便会将武骆侯府铲平。
他略一沉思,道,“侯爷不必着急,我马上派人去请大夫,老夫人断不会有事的,不过还请侯爷不要难为咱们这些替皇上办事的。”
骆镇东气的面色发青,“蔡大人,母亲卧病在床,我万万不会离开。”
蔡云京沉喝一声,“这么说,侯爷是要抗旨了?”
骆镇东也大声嚷道,“蔡大人,你这是故意诬陷,儿子在母亲床前侍疾也有错吗?”
蔡云京冷哼道。“这些大道理,侯爷还是留着到金銮殿说去吧,来人,把侯爷送回去。”
“蔡大人好威风。”芳沁慢悠悠的从院外走进来,修长的脖子挺得笔直。眉目间皆带着一股皇家贵气。
蔡云京上前施礼,颇显恭敬,“郡主,臣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郡主谅解。”
芳沁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见死不救也是奉的皇上的命么?挡人行孝也是奉的皇上的命么?”
蔡云京面上一滞。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芳沁陡的提高了音量,不轻不重的说道,“蔡大人且不可辜负了皇上对你的厚望啊。”
蔡云京心里一惊,想起蓝翎王爷在朝中的势力,不敢与芳沁硬碰硬。语气缓和了些,“郡主既如此说,那臣便听郡主的吩咐。”
芳沁猛的瞪他一眼,声音愈发尖利,“蔡大人这话说的可不对,你们是奉皇上的命来办事,一切都是蔡大人你自己的决定。”
芳沁冷笑,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门都没有。
蔡云京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多谢郡主提醒,臣明白。”
芳沁缓步走到骆镇东跟前。轻声道,“大哥,咱们快进去看看母亲吧。”
屋里头,老夫人已经缓缓醒转过来,但神色倦怠,面上也苍白的很。
她眉角微动。目光在所有人面上扫了一圈,异常坚定的说道。“我不相信,咱们骆家的人。绝不会做投敌叛国的事,即使战死沙场,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骆镇东一步跨上前,双膝跪在地上,紧紧的握住老夫人的手,面色沉痛,“母亲,儿子也不相信,二弟三弟他们绝不会的,眼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请您要好好的保重身体,若您倒下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也会埋怨儿子的。”
老夫人神情萧索,“不用担心我,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去。”
芳沁也缓步上前,弯身道,“母亲,您放心吧,我这就回王府去,让父王进宫面见皇上,定然还咱们武骆侯府一个清白。”
老夫人却摇了摇头看着她,“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把王爷扯进来,这些日子,你还是不要回去了,皇上只要一日没说斩杀咱们,咱们就要耐心的等着,若咱们一动,无罪也成有罪了。”
芳沁只得点了点头,“母亲,我听您的。”
蔡云京从外头进来,指了指身后跟着进来的人,“郡主,金大夫来了。”
芳沁回过头,语气愈发清冷,“还不请进来。”
蔡云京朝屋里看了一眼,煞是客气的道,“金大夫为老夫人把脉,还请几位先行回去。”
骆镇东并不想与之闹僵,遂对骆玉窗与江意澜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郡主就行了。”
方才在院子里骆镇东与蔡云京的对话大家都听到了,自然也知道这位蔡大人的目的。
江意澜点了点头,屈膝行个礼,转身出去,骆玉窗跟在她身后也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都发现身后跟着几个官兵,说是护送,实际却是监视。
江意澜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骆玉窗,而骆玉窗也恰转过头来看她,瞬间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江意澜不做停留,扶着秋痕的手回了落青堂,果见院子门口站着几个官兵。
她抬脚进门,瞧见东边院子里,薛姨娘与柯儿都伸长了脖子偷偷的看过来。
月笼迎上来,搀着她回了屋,小声问道,“奶奶,这可如何是好?方才薛姨娘都吓哭了。”
江意澜抬头看她,“薛姨娘与官兵闹起来了?”
月笼摇摇头,“这倒没有,她哪里有那个胆子,不过是想打探些消息,被驳了回去就不敢再出来了。”
江意澜忧心忡忡的道,“只怕以后咱们也出不去了,不知道文江侯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了。”
月笼缓声劝道,“奶奶不必着急,若真有什么事早就传过来了,现在没什么消息,那应是没什么事发生。”
江意澜低低的嗯了一声,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一整天,武骆侯府里静悄悄的,像是无人居住的空府一般。
提着大刀的官兵们甚是神气,时不时的走动一番,虽守着侯府的规矩,却也有些嚣张。
到了傍晚,芳沁将守着郡主阁的几个官兵通通骂了一顿,他们才有所收敛。
夜,漫长的似是要把人吞噬一般,寂静的令人心惊,恨不能连心跳也停止了。
一连三日,江意澜都是夜不能寐,到了东方天际发白的时候才能沉沉的睡片刻,但只要有一点动静就醒了。
月笼十分担心,忍不住劝道,“奶奶,您这样下去怎么受的住?您这样把身子熬坏了,也不能解了侯府的燃眉之急,又当如何呢?”
江意澜如何不知这样的道理?可她一闭眼,梦里全是骆玉湛全身带着血向她扑过来的情形,每每都要被这样的噩梦吓醒,她宁肯睁着眼到天亮。
秋痕也跟着劝道,“奶奶,万事都有侯爷在,您当保重好身子才是,若二爷回来了,看到您这样,该心疼了。”
江意澜心下一怔,喃喃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月笼与秋痕对望一眼,知道主子心里头正在想着二爷的事,遂都不再说话,各自心里却沉重的很。
呆坐了一阵子,江意澜吩咐她们都去歇着了,而她则拿了本书看,翻了几页终是觉得无趣,索性扔下书站到窗前,将窗子推开,一阵凉风吹进来,吹飞了她额前缕缕细发。
院中桂花树上挂着的八角玲珑灯笼里闪着红光,将树影投在地上,微风吹过,树影随风而动。
自武骆侯府被监守了以后,除了芳沁还能随意走动外,其余人皆不可离开自己的院子,就是老夫人的事,也都是芳沁派人各个院子里禀告的。
武骆侯府俨然成了暗无天日的牢狱。
冷风顺着衣领钻进身体内,阵阵凉意令她心神一震,她顿时清醒了许多,她必须想个法子出去回文江侯府一趟,不知道父亲母亲怎么样了。
她低头沉思,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墙角里有响动,似是什么东西扑腾落下来,只一声周围便落入一片沉寂之中。
她凝神细听,却再也没了动静,仿佛刚刚的响动是她的幻觉。
又听了一会子,确实没什么动静,她便关了窗子,准备回里间睡觉,养足精神才能想出好办法。
刚走到里间门口,外间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咣当一声,倒像是被人撞开的。
她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去,见房门打开,一个男人扑通一声一头栽进来。
她低低的啊了一声,刚要大叫,却见那人抬起头来,哑着嗓子道,“别叫,是我。”
尽管他脸上涂满了灰尘,尽管他发丝凌乱,尽管他衣衫不整,但她还是看清了那张脸,那张让她朝思暮想日夜牵挂的脸。
外头许是听到了里头的动静,有人在问,“什么声音?”
接着又是隔壁房里传来月笼与秋痕起身的声音,江意澜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前扯住他的两只脚使劲往屋里拽,拽到门里以后,又慌着去关门。
房门才刚关上,月笼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来,“奶奶,您睡了吗?”
江意澜提着裙子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的回了里间,站在房内故作睡意朦胧的回道,“什么事?我已经睡下了。”
月笼似是有些迟疑,但仍是回道,“没什么事,奶奶,您快睡吧。”
月笼的声音一落,院子外头的脚步声便停下了。
周围终于又归于平静后,江意澜松了口气,一颗心却蹦的更快了。
骆玉湛回来了,真的是他回来了。
她轻步上前,蹲下身去,强压着激动的声音问道,“是受伤了吗?”
过了半天也不见他回应,她心里一慌,难道昏死过去了?I8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