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世人太难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啊,姬傲啊姬傲,你一定要记住自己的抱负,再多的挫折也不能退缩!不管遇到多么不幸的事,不管遇到多么冷漠的人,为了茫茫苍生……”他口里说着眼睛却盯着桌子上张丽颖做好的晚餐,他正琢磨着怎么说服张丽颖喂自己吃东西。
“行了行了,你有完没完?这样的话你一天说了几百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张丽颖扔下鸡毛掸子颓然坐在地板上。
姬傲站在大殿门口焦急地搓着手,大殿四周一片森严肃静,那两扇紧闭的殿门还是丝毫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姬傲悄悄走近几步,想趴在窗户缝上往里面偷看一眼,突然一只手重重地拍上他的肩头,还没等他回头去看,对方另一只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像拎小猫一样把他拎到台阶下,重重往地上一放,就连青玉石板都发出了“咚”的一声。
“哎哟!哎哟!”姬傲捂着屁股抬起头来大叫,“马大哥,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威风凛凛的马头又用脚尖踢他一下:“我是干马面工作的,可不姓马!别乱起外号,幸亏今天是我值班,要是换了别人,偷窥大殿是要重打一百五十大板的,你知不知道?”
“我没偷窥,只是想知道大王们的会开完了没有。”姬傲委屈地看着马面。
马面在姬傲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差点把刚爬起来的姬傲又打趴在地上:“你是掌管枉死司的,你整天关心这些干嘛。大王们的决定关你这个七十五司的小鬼差什么事,你就别在那里杞人忧天了。”
“这怎么能说是杞人忧天!”姬傲马上从地上跳了起来,“事关千万苍生,我们都应该挺身而出,怎么能因为自己位卑言轻就不上前呢?”
“行了行了,你就别理他了,这小子油盐不进,好赖话不听,老百姓就喊他‘梼杌’,他就一‘棒槌’,他的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马面的搭档牛头走过来阻止两人的喧哗,“姬傲,这里的规矩你都懂吧,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你再胡闹下去,可别怪我们哥俩不客气了。”
姬傲对严厉的牛头更畏惧一些,虽然嘴里还在不停低声嘟囔,但已经不敢再在大殿门口转悠了,自己乖乖走到旁边站着。
过了很久,大殿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地府仆役托着一个菜盘闪身出来,又快速地把门关上。
姬傲眼睛一亮,忙迎了上去:“吕大哥,里面怎么样了?会快开完了吧?”
这名姓吕的鬼差一看见他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你小子,天天乱窜,小心你们班头告你擅离职守。”
“你别管那些,先告诉我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上次说五殿阎君因事去了天庭,会议中止了,现在又开始了没有?”
“他早就回来了,会议早就开始了,今天人齐着呢。”
“那他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我哪敢偷听大王们议论事啊,不知道。”
“吕大哥,这可是前年出土的春秋时期的美酒,颜色都变绿了,醇香浓郁,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本来想请吕大哥尝尝,不过……”
“什么?春秋时期……拿来我看看,没想到你小子还藏了这一手。”许吕的鬼差一把抢过酒瓶。
他打开瓶盖尝了一口,满意地长嘘了一口气:“果然是人间的美酒啊,你怎么弄到的?咱们地府怎么酿也酿不出这个味道啊……”
“那吕大哥……”姬傲觍着脸凑了上来。
“唉,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吕姓鬼差神神秘秘地凑近他耳朵,东张西望一副怕别人发现的样子,压低嗓子,“其实大王们还在品着从天界带来的仙茶,这一轮讨论还没有开始呢。”
“什,什么?”“咕咚”一声,姬傲倒在了地上。
吕姓鬼差用脚踢踢他:“你干什么啊?你也不看下这是什么地方?倒下就睡,被大王们知道了还不剥了你的皮!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捣乱了!赶紧走!”
“怎么这么慢,都快十三年了还没有结果,我要自己去阳间捉拿恶鬼,我要去为民除害,我要……”姬傲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吕姓鬼差的阻拦冲进大殿里去向十殿阎罗们请战,却被吕姓鬼差施了法术,身体像被石头压住了一样无法动弹,又像在深深的湖底被水波卷动着,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我要为民除害,”姬傲大声喊叫,拼命挣扎,“别拦我,我要替天行道,我要去阳间捉拿恶鬼……”
“太好了,原来只是做了个噩梦,”最后他终于大汗淋漓地醒来,他发现自己还好好地呆在画里,不过这样好像比做噩梦还糟糕,他大口喘着气,眼前还是那间乱七八糟的屋子。
阳光从厚厚关着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照在姬傲旁边的墙上,天已经大亮了。
张家那丫头呢?还没起床吗?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昨天到现在都没有正经吃过东西,现在还在卧室里没出来,该不会……
“喂……张丫头,醒醒啊……喂……小姑娘,太阳出来了……快醒醒啊……”
一直在梦中徘徊的张丽颖,就是被姬傲那家伙这断断续续又极其刺耳的声音吵醒的,她盯着天花板,赖在床上很久才想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梦里那一幕幕诡异的景象还在她脑海里闪过,刚睡醒的她感觉特别累。她抱着枕头又犯困了,躺在床上真好,她动也不想动。
“喂……张丫头,醒醒啊,喂……小姑娘……快醒醒啊……”这时门外又是一波号角传了进来。
刚准备睡着的张丽颖又被他吵醒,她抓起怀里的枕头就朝门上重重摔去,对着客厅大喝:“你号什么丧啊!吵死人了!”
“你没事就好,吓我一跳,你昨晚一直没吃饭,你房里又没动静,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门外的姬傲松了一口气。
张丽颖不禁摇头苦笑,自己的生母、继母、亲戚在自己无家可归之时都对自己若即若离,反而是这个从画里冒出来的鬼差在关心自己。她本来朝着姬傲扔过去的“暗器”也不好意思再出手了,她讪讪地收了回去。
张丽颖起床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餐,在姬傲絮絮叨叨地讲述不吃饭的危害时,她也拿起了筷子,但没吃几口她便停住了,怔怔地落下泪来。
姬傲停下艰难的进食动作,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瓮声瓮气地问:“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说来我听听?自从我见到你以来,你一直不快乐。”
“我爸爸,我爸爸他……”一滴滚烫的泪珠掉进了她的碗里,她吸了吸鼻子,自从父亲出事之后,张丽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自己心里的想法,但不知为什么,她现在竟然对着这张画里的梼杌说了起来。
看到张丽颖在自己面前边说边落泪,姬傲有心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过了好久才说:“你也别难过了,你父亲虽然是被恶鬼附身才会做出种种错事,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也是因为他自己心术不正才给了恶鬼可乘之机,但是你放心,他被判了死刑到了阴间之后,判官们会辨明他是因为被恶鬼附身才犯错,会给他轮回转世的机会的……”
“你才被判死刑呢!别咒我爸爸!我爸爸肯定是被冤枉的!我恨你们!”张丽颖尖叫着拿起碗盘就向姬傲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直到桌上没有能抓的东西了,她才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画上沾上了菜杨饭粒,姬傲惊愕地看着她:“这丫头脾气……”
张丽颖的哭声忽大忽小,时而号啕大哭,时面低声啜泣,时而哽咽,哭得肝肠寸断,那哭声一直萦绕在姬傲耳边。姬傲看得心都碎了,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画上的菜汤都干了,她还是不停地哭。
姬傲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在他面前哭,他也开始哀号起来:“你别哭了,别哭了,有什么事让你这样想不开,用得着哭成这样吗?我死的时候我父王母妃都没这么哭得这么惨过……求求你别哭了行不行啊……啊啊啊……我快受不了了,你别哭了……”
可小丫头的哭声还在继续。
“你就别哭了,我会帮你抓住那个恶鬼给你父亲报仇的,你就饶了我吧好吗……”他大声叫喊着,但张丽颖没有理他,继续哭着,“我捉到那个恶鬼后,让你用刀剁他,用火烧他,用油炸他,用锯子锯他……你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这样行了吧?现在饶了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张丽颖一听这话,马上停止哭声抬起头来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当然,我保证捉到那个恶鬼之后让你处置个痛快,这样总行了吧?”
“我是问我爸爸的事,他,他其实是无辜的是吧?”
“当然是真的,就算他犯了弥天大罪,只要依法服罪,接受人间的审判,将来到了阴曹地府,对他生前的作为就不会再追究了,不能一罪两罚……”姬傲本来还要详加解说阴间的处罚章程,但却被张丽颖打断了。
她腾地站起来,盯着姬傲的眼睛问:“你说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