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放番外(一)
你有没有思念一个人,经年累月,噬骨灼心。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
你有没有喜欢一个人,不眠不休,不死不灭。
这大约是一种执念,不管前世,不求来生,不计得失,不问结果
这大约也是一种豁然,不求同行,不求回报,甚至不求她记得你。
梓楠,我大约就是这样爱你。
我本只是这招摇山上的一只山鼠,平白得了一缕神识便有了元神。我大约也是不知道这中间的过程究竟是如何的,只是有一天我忽然觉得我能听得懂这山中精怪的兽语,我很是稀奇,可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大抵山鼠长到一定年岁便能通晓这些了吧,直到后来,我在洞里冬眠,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是个小奶娃的样子坐在一个秃头老儿家的柴火堆里,这老头便是陆吾。我不知道我的阿爹阿娘是谁,这同梓楠有些相似,可我也没纠结过这个问题,毕竟这老头儿照顾我虽不是那么细致,但也算得上周到了,所以陆吾也算是我半个阿爹了。他教会了我说话、识字、生火、做饭凡是在这招摇山里生活所需要的种种,他都教会了我,而我又教会了梓楠,当然除了识字。我不教她识字只是不想她晓得这重名帝姬,也就是徭歌的事。
我在这山中过了多少年我已经不太清楚了,大抵是遇见梓楠之后我才开始记日子吧,一个人,日子是长是短,枯燥还是喜乐又有什么关系呢,没人分享的喜悦和没人倾诉的愁苦在这漫漫无尽的日子里都变成了麻木。我只是得了一段时间才去看陆吾一次,陪他吃个饭或是下盘棋,而大多数时候,我都不大愿意化成人形,都是以一只山鼠的样子活在这招摇山上,毕竟,一只山鼠也没人觉得孤单,也没人会怜悯我的孤单,我也渐渐地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孤单,可是一个人如果还是孤单,大抵就容易生出些悲凉的感觉。或许一只山鼠的孤独总是情有可原,一个人的孤独却大约有点离群索居的味道了。
我初见梓楠是在一个于我而言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下午,我躺在重名帝姬坟头的那棵楠树上睡大觉,却忽然被一声吼声惊醒,便看见那彘兽咬着桑丘,桑丘身后是一个小女孩,怀里抱着个蛋,桑丘我是认得的,是这招摇山上的穿山甲精,听陆吾说当初这穿山甲精和他丈夫被这護水里面的水怪缠上了,他丈夫拼死将她推上这招摇山,她也是运气好,这招摇山当初作为这重名帝姬思过的地方是被那重名帝后设了结界,只留下了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洞能够通到丹穴山,她便被他丈夫从那个洞口推进了招摇山,然后被打算溜出去偷吃梧桐果的重名帝姬,也就是徭歌捡了回来,便在这清水居和徭歌作伴,直到两万年后,徭歌被召回,本想带她走,可她不愿意,说是要为她守着这招摇山的房子,这是她的家,她想给她留个家。可是徭歌走了不到一万年,便用一把轩辕剑自戕在了招摇山上空。而这彘兽,当年是这招摇山的恶霸,听说徭歌与他打了三天三夜才将他封印在了这招摇山山底,那一次徭歌也被他生生打断了一根肋骨,这断骨被桑丘埋在了这招摇山北面的坡上,还在这埋骨之处的东面栽了棵梓树,西面栽了棵楠树。后来徭歌自戕而死,在轩辕剑下魂飞魄散,桑丘连立个衣冠冢的机会都没有,也便在这当初埋骨的地方又新立了块碑,做了这招摇山上的守墓人。
我实在好奇这彘兽被封印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又平白无故地跑了出来,只是我这些年实在没学什么术法,这变身的法术也许久不用,我这山鼠的身子半天变不回人样,只能在树上干着急。穿山甲的壳本就有剧毒,其实不用补刺那一簪子,那彘兽也是必死无疑,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桑丘却坚持让那女孩儿划了手掌将簪子喂了血刺进那彘兽的灵台,灵台其实不是彘兽的命门,却是当初徭歌封印彘兽的印记,我隐隐约约觉得桑丘是在确认什么,却又不甚清楚。直到后来梓楠告诉我他是从徭歌的墓里面出世的我便有所猜测了。大约这女孩儿同徭歌有莫大的牵扯,这彘兽感觉到了徭歌的气息过来寻仇了,却被桑丘给毒死了,但桑丘也因此送了命。既然彘兽已经死了,我便也没那个必要变回人形了,便坐在树上看她如何埋了桑丘,如何不情不愿的把狸力带回去养着。
我生命的日子因着她才开始计时,从一开始,在她还不知道的几千年的时光里,我便是以一只山鼠的模样陪着她,看她觅食,看她笨拙地咬破手指喂狸力生血,本来她只是我无聊日子里打发时间的过客,我却在这日日观望的日子里迷了心,丢了神魂。看戏的人入了局,身在戏中的人却犹不可知,这缘分既然没一个堂堂正正的开始,是否便注定没一个圆圆满满的结局。
我知道她不是树妖,大抵这山上只有他自己觉得他是一只树妖吧。我看过她的元神,那里什么都没有,一片混沌,我一直不清楚她是靠着什么维系这如浮萍般没有依托的生命,直到那一日狸力发热住不了耗子洞,梓楠同我商量决定搬出去,可那夜便下了雨,我在这招摇山上找了他们一整夜,却在黎明时分在这重名帝姬的旧宅里见到了她。她抱着狸力缩在清水居的屋檐下,那一瞬间,我觉得我这一辈子大抵是逃不过了,她无心为我织一张情网,我却在这里画地为牢。这漫天的大雨,她如同一只迷路的小鹿抱着她的全世界瑟缩在那一角屋檐,我不知怎么就红了眼眶,所有的心疼像着瓢泼的大雨向我涌来,心痛得窒息,无以复加。
我晓得这清水居是有结界的,可她却进得去,我想,她果真如我所料与这重名帝姬有莫大的牵扯。自那日离开后,我去了陆吾那里,我已有许久没去见过他了,今个儿去,倒不是想他了,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向他问清楚。那夜陆吾同我说了许多,从重名帝姬来的那一日,到她身死神灭的那一日。这招摇山原本只有祝余、迷毂和狌狌,如果不是因着徭歌的缘故,这里大抵还会如同当年那般冷冷清清,这里的精怪神仙,有的是她从别处寻来的,有的是犯了清规戒律逃难过来的被她收留了。后来她自戕之前,怕天帝降罪于这招摇山上一众生灵,便拿旋龟的壳将这招摇山藏了起来,借着她身体里肆意流出的上神之力将这招摇山生生从这南荒山脉里推了出来,从此,这招摇山便在这旋龟壳里随着这海潮一直飘着,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