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这紧要当口,猛听得一声威严的怒喝:“住手!”
大家一怔,寻声望去,只见李仁怀扶着满面怒容的刘世锦站在御案之前,众人处于极度紧张中,竟不知二人是何时出现的。
众人一见刘世锦,立即伏倒在地,三呼万岁。刘晟睿乍见刘世锦,倒吸一口冷气,顿时呆了。
只见刘世锦面带寒霜,一双眼睛里隐隐有涛天怒火。不但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精神反比昨日上午好了许多。不由心下惊慌,几疑是梦,半晌方回过神来,见父皇正怒不可抑,双目如鹰隼盯着自己,再看看周围,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一颗心犹如掉进了冰潭,不住往下沉,手中宝剑再也拿捏不住,当的一声掉落在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喃喃喊了声:“父皇。”
刘世锦重重哼了一声:“你的眼里、心里还有我这君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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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晟睿心下惶恐,不由红了双眼,膝行上前,伏有刘世锦脚下,涕泪涟涟:“儿臣一时糊涂,求父皇开恩!”
刘世锦一脚将他踢翻:“你这哪是一时糊涂,分明是精心策划而来!只是你机关算尽,却只能枉做小人。你且看看这些枉死的都是什么人!”
刘晟睿惊惶回头,却见倒在一片血污之中的,均是身着黑钾的禁军侍卫,另一些跪地的侍卫手中长剑上兀自滴着血。知道自己所有算计,皆在父皇和刘晟检掌握之中,他们早已布好了局,只等自己跳进去。心中既惊且惧,面色灰败,捣头如蒜连呼:“父皇饶命!”
刘世锦喝道:“来人,成王刘晟睿欺君罔上,立即关押宗仁府。”
两名侍卫应声上前,架起伏倒在地的刘晟睿去了。
刘世锦抬手指着以右相和太尉为首,退出侍卫包围圈的十六七个官员,沉声道:“全部带到刑部去,给朕好好审审!”
那群官员见皇上出现后,心中便忐忑不安,见皇上发了雷霆之怒,将刘晟睿押送宗仁府,心下更是惊惶,只怕此刻去了刑部,便永远出来之日,有的瘫倒在地,有的叩头如蒜,纷纷申辩为成王淫威所迫,实是情非所愿。
刘世锦见不得这等见风驶舵之态,极其厌恶的皱着眉头,大袖一挥喝道:“带下去!”一众官员便被侍卫押了鱼贯而去。
刘世锦目光缓缓巡视余下众臣,放缓了声音道:“众爱卿平身吧!”
待众人站起身,方沉声道:“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实乃家门不幸,国之不幸!朕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郑誉亮越前一步道:“陛下不必自责……”
刘世锦抬手止住他的劝慰之言,正色道:“晋王刘晟检心怀天下、德才兼备,朕心甚慰,立为皇太子,入主东宫,代理朝政,众臣工务必全力辅佐,共继大业。”
这一切均在众臣意料之中,当即齐齐跪下朗声应道:“皇上英明,臣等谨遵圣喻!”
刘世锦挥挥手,声音低沉萧索:“今日之事交三司会审,由国舅负责监审,查清之后报太子全权处置,不用再请示朕了。都散了吧!”
郑誉亮躬身应了,带着众臣退下。刘世锦只觉满心疲惫,转身回房,不意脚下一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李仁怀和刘晟检双双抢上扶住,对望一眼,心知他大病之下,再遇此变故,刚刚在人前强撑着帝王的杀伐决绝,实刚心神俱伤,这病只怕更增一层,两人心下俱是担忧。
两人将刘世锦扶到床上躺下,李仁怀劝道:“陛下此疾本是累年积劳、思虑过重方致,今日又大动肝火,只怕草民昨日为陛下疏通经脉之功也废了十之三四。草民在此冒然进言,请陛下将这国家之事交由太子打理,一来历练太子,更重要的是陛下能借此放下、放空,静养一些时日,保重龙体。”
刘世锦低声喟叹:“朕何尝不知你所言之理,只是这接二连三的没有一件事让朕放心。如今检儿回来,朕今日起便将朝中事务全交由他来处理。如今大事已了,朕只想抛开这些俗务,四处走走,看看我大苍的锦绣江山。”
李仁怀听他意味萧索,知道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终也敌不过亲生儿子的背叛,温言道:“皇上能作此想甚好。草民这一两个月也须静养恢复功力。草民先给陛下开几副方子调养,待草民身体恢复后再进宫来看望陛下。”
刘世锦闭目点了点头,刘晟检却一脸诧异:“李神医莫若就在此陪着父皇,如有意外也可及时处理。”
李仁怀淡淡一笑:“陛下只须按时服药休息,我在这里呆着反到是要人侍候。且我一介平民住在宫中,也不合规矩。”见刘晟检满脸担忧之色,又道,“我就呆在京中,若有紧急情况,殿下可随时召唤。”
刘晟检方点头应了。待李仁怀开好药方,仔细嘱咐了潘公公,见父皇已沉沉睡去,便陪着他一道出宫。
刘晟检亲自送李仁怀回府,两人坐在豪华宽敞的车舆上,李仁怀斜眼看着舒舒服服斜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的刘晟检,微微摇了摇头,赞叹道:“太子殿下一夜之间便策划出如此周密的计划,还安排好各路人手,坐实了刘晟睿谋逆之罪,令他永无翻身之日,真是令人不得不服啊!”
刘晟检却不睁眼,唇角微翘道:“是他自己心术不正,平日里假装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今地位受到威胁,见皇位无望,便铤而走险,刺杀、下毒、逼宫,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本宫只是小心防备应对,何曾做过什么谋划?”
李仁怀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刘晟检突然睁开双眼,坐直身体道:“本宫昨晚去见过大理寺卿钱正韬钱大人,他已将昨日接触过父皇的全人审过了,父皇吃过的东西都也一一验了,未见有可疑之处。父皇这毒中得可真是蹊跷!”
李仁怀双手交握,侧头想了想道:“殿下令钱大人将昨日皇上用的药方、何时服和药,吃过什么东西,细细查清拿给在下看看。”
出城不远便到李府了,李仁怀从车窗向外看,远远便见程叔带着七八个家仆已侯在了门外。众家仆听得少主功力损耗过度,须静养一两个月方能恢复,便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他进去了,竟没人招待刘晟检这位新晋的太子爷!
刘晟检出身高贵,从小到大出入都是前呼后拥,何时受过如此冷遇?呆立半晌,摸了摸鼻子,摇头苦笑着乘车去了。
向晚时分,刘晟检来李府拜访,门童知道他与公子交情甚好,也未通报便将他迎了进来。刘晟检仅带了一个侍从,顺着曲径穿过月洞门,来到“怀槿轩”,只见玄月侍立在门外,当下向她一点头,便欲推门进去,谁知玄月手臂一伸挡住他的去路,只见她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道:“我家公子跟着殿下可是受了不少罪,此时正坐关修养,打扰不得,请殿下改日再来!”
侍卫听她出言无礼,上前一步喝道:“放肆!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刘晟检冷冷看他一眼,他立即闭嘴退立一侧。只听一个清润的声音从门内传出:“玄月休得无礼。”门吱呀应声而开,李仁怀一袭青衫站于门侧,一身淡泊清逸之姿。
见他手一伸,极潇洒的做了个请进的动作,淡笑道:“玄月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计较,快快请进。”回头对玄月道:“去沏壶好茶来给太子爷赔罪。”玄月闷闷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刘晟检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笑道:“你这丫头好厉害!”
李仁怀淡淡一笑道:“她可不是丫头,她是我父亲收养的孤女,我一直视她为妹子。”
两人坐定,玄月奉了茶上来,对刘晟检福了一福道:“太子爷,我家公子如今跟没武功的人差不多,玄月只求您高抬贵手,别再叫公子操心朝廷里那些事了!”
李仁怀不由皱着眉,沉声道:“玄月,我与太子爷的事岂能容你多嘴?下去吧!”玄月也不应声,冷着脸退了出去。
刘晟检道:“你这妹子着实有趣,对你到是关心得很啊。”
李仁怀冷哼一声道:“就只怕是关心过余了。”
刘晟检一听到来了兴致,问道:“哦,此话怎讲?”
李仁怀冷了脸道:“太子殿下不会是专程来跟我谈我家妹子的吧?”
刘晟检已习惯了李仁怀话中带刺,也不在意,从袖中取出两张纸递给他,正色道:“你看看这个,一张是昨日父皇用药的方子和服药时间,一张是父皇用的茶点膳食和用膳时间,包括这些食物添加的佐料也在上面。”
李仁怀先看了药方,点头道:“皇上是风痰瘀阻、气虚内痨之症,这药也还用得合理。”
又拿起另一张纸细看,指着纸上一道菜向刘晟检道:“这人参炖甲鱼应是问题所在。”
刘晟检双手一拍,面色阴冷:“果然是这道菜,真真是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