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将放在书案上的军报取过来递到杨轻寒手中。
看到是军报而非家书的时候，杨轻寒嘴角的笑意便散了几分，待打开军报，看到上面简简单单几行字，一张脸上的血色更是褪得一干二净。
“很好，他打了胜仗，要凯旋回朝了。”
秋禾没敢笑，她瞧见杨轻寒脸上没了笑容，虽然不知道军报上具体写了些什么，但也明白，是军报上的内容让眼前的女子不高兴了。
她小心翼翼的问，“姑娘，君上什么时候会回来？”
杨轻寒心口揪了揪，一声冷呵，“不知道，大概就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吧，战场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善后，具体时间他也没有细说。”
秋禾直觉出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传言中君上对这位姑娘最是宠爱，既要回朝，哪有如今日这般这样敷衍了事的？
仔细一揣摩，怕是君上在外头有什么新欢了。
男人嘛，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何况君上将来迟早会三宫六院，坐拥三千，要做帝王妻，就该早有觉悟。
秋禾暗自叹了叹气，“姑娘，快到七月了。”
是啊，七月初七七夕节，是杨轻寒的生辰。
本就没指望他能陪她一起过，现下想来，倒是胡乱松了一口气。
杨轻寒心绪复杂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片刻后收拾好自己失落的心情，面无表情的把军报扔到床上，站起身，“梳洗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
知道他要回来的消息，也许是有过开心快乐期待的，但现在，看到他送回来的没有一丝温情的军报，她心里提不起半分喜悦，更没有一丝期待。
她只想一头撞进无尽的忙碌里，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太多。
平静的洗漱，平静的更衣，平静的吃完早膳，杨轻寒如往常一般去了御察司。
郑氏的尸骨早已被清理干净了，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御察司的停尸房里，尸骨一旁是棺材里被遗落的金钗。
目光落在森白的尸骨上，她开始在脑中回忆这两天里所见到的听到的一切细节。
郑氏因为和夫君发生口角而上吊自杀，之后韩深服毒自尽，家中接二连三失去至亲，让本就不强大的韩母失去了精神依靠，在一次意外跌倒中不小心落下了残疾，从此不能下床行走。
程安玉是韩深的至交好友，不忍韩家孤儿寡母，便主动承担起照顾孩子和老人的责任。
韩母残疾之后脾气越发不好，对亲孙子也没有好脸色，对程安玉更是怨恨交加。
所以，这场复杂的关系里，年纪幼小的韩唯安明显和程安玉更亲近。
韩母认为，程安玉是杀害儿子儿媳的凶手，而在韩唯安眼中，程安玉却是一个照顾他喜欢他对他无微不至的好叔叔。
从背调来看，大家对郑氏和程安玉都不是十分了解，只知道韩深每次和郑氏吵闹，必定是因为程安玉，两男一女，又都长得不错，很难不让人想到各种桃色纠缠。
那么在这段夫妻关系中，程安玉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他心悦郑氏？
爱而不得，偏激的杀了她？
杀了她之后做出自杀的伪装，在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郑氏会是被人谋杀的，因而家人早早把人下了葬，但谁也没想到韩深对郑氏的感情很深，她离开之后，他也服毒自尽了。
如今，一年过去，物是人非，郑氏尸骨已白，韩深尸骨不翼而飞，在这个刑侦技术落后的古代社会，要再想查出点儿什么，变得十分困难。
杨轻寒呆坐了小半天，怎么也理不出头绪，倒是将之前看到的夜月阁阁主的话本拿出来，再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
也不知道两个案子有没有关联，只是这次名为深渊的话本中，写到了妖人。
从描述来看，所谓的妖人应该就是她知道的鲛人，鲛人能落泪成珠，还能变幻成人。
“变幻成人？”
杨轻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腾地从凳子上起身。
阿金打着哈欠从门外走进来，正好听到杨轻寒这句话，“杨少卿，什么变幻成人啊？
你在说什么呢？”
杨轻寒眉眼盈盈，转头看向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哎，我怎么忘了，鲛人能变幻成人呢！”
阿金十分纳闷儿，“鲛人是什么人？”
杨轻寒道，“大概是一种活在水里的人？”
阿金问，“水里还能活人吗？”
杨轻寒无奈道，“所以也不能完全算是一种人，它们一般长着人的上半身和鱼尾巴，活在汪洋大海中。”
阿金恍然大悟，“说到底，就是妖怪咯？”
杨轻寒终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这么说也没错，人身蛇尾的鲛人能幻化成人，夜月阁阁主最擅长将案子融入到他的故事里，大多数时候是用隐喻的手法，今天我仔细一想，【深渊】里写的案子，应该就是程安玉案了！”
阿金对这个所谓的夜月阁阁主也有所有了解，听到此处，心中更加不解，一脸惊诧道，“杨少卿的意思是，咱们这个案子里真的有妖怪？”
杨轻寒笑了笑，摇头，走到停尸台旁边，绕着郑氏的白骨转了几圈。
阿金不知道杨轻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摸着下巴紧随其后，也摆出一副沉思的状态。
“不是有妖怪，我不信鬼神，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夜月阁阁主的话本里提到妖人，大概只是一种比喻，把涉案其中的人比作了妖人。”
阿金顺着杨轻寒的思路想了想，“依杨少卿的意思，在我们这个案子里，有一个人扮演了妖人的角色，这个人不但能落泪成珠，还能幻化成人。”
杨轻寒灿然一笑，“落泪成珠，也许是说明这个人柔弱且爱哭，幻化成人大概率是说这个人金蝉脱壳了。”
“啊！”
阿金蓦的扬起来声音，“金蝉脱壳的是不是就是尸骨不见的韩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