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激烈的战斗是在新酸枣门,上万名金军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一边吼叫着,一边拖动数十余架攻城木楼和数十架云梯,直达城墙下护城河边。由于已是冬季,护城河中的水早已结成冰,宋军在前几天,已动员军队和大量百姓,把护城河挖成了一道深达五尺的城壕。
金兵到达城壕边后,先将大量用布袋装好的泥土填入城壕中,很快将城壕填平,使攻城木楼得以直接越过护城河,直达城墙下。
随后,金兵纷纷顺着攻城木楼和云梯,拼命上爬。城墙上的宋军急急地将大石块拼命地从城墙上丢下,不少金兵被石块砸得“哇哇”惨叫,跌在地上,但后面的金兵仍奋不顾身地继续上爬,战斗进行得非常惨裂。
对于金军来说,只要攻破一处城门,胜利就到手了。而宋军也明白,一旦城破,则意味着国破家亡。因此,双方都在拼命厮杀。
完颜宗望见三路金军进攻都受阻,于是便改变战术。他命令进攻陈桥门和封丘门的两路金军改强攻为佯攻,尽量将攻城声势造大。同时,他从二处分别抽出部分兵力,加入到对新酸枣门的进攻之中,他要把这里作为主攻方向。
正午过,金军在饱餐后,在讹里朵的亲自指挥下,再次发起了攻城战。进攻陈桥门和封丘门的两路金军先行发起攻击,数十只女真羊角军号声响声震天,上万名金军再次发动进攻。
就在陈桥门和封丘门战斗再次打响后,两万多名金军在粘罕的亲自指挥下,在几里长的城下,分成数十路,拖动十余架攻城木楼和数十架云梯,向新酸枣门一带发起异常猛烈的进攻。宋军一面奋勇抵抗,一边向李纲求援。
李纲得知金军猛攻新酸枣门的消息后,立即从禁卫军中抽出了两千多名优秀弓箭手,亲自率领这批训练有素的禁军,携带床子弩和神臂弓,快马从二十里外的南面城上,紧急驰援新酸枣门。
床子弩和神臂弓,都是宋军在神宗时代就发明的精锐武器。床子弩是一种重武器,它是一种较为复杂的弓箭,其外形似一张小床,弩固定在“床”的一头,士兵拉弦时,要用几人之力,绞动“床”的另一头设置的木制绞轮,才能将箭拉开射出,正因为如此,床子弩最远的射程可达五百来米。
神臂弓其实也是一种弩,装有机关,但可由一人发射。当敌军距离较远时,宋军神臂弓手需站立起来,用脚踩住线状装置,才能帮助拉开弓弦发射,射程最远可达三百多米,且可贯穿重甲。如果距离敌人不到两百米时,可不用那么大的力量,站立平射即可。
宋军在与西夏和辽的多次战争中,床子弩和神臂弓都发挥很大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宋军作战素质的低下,因而使宋军在一些大战中也取得了胜利。如在檀渊之盟前夕,辽国大将萧达览就是在一次大战中,中了宋军的床子弩箭阵亡的,这使得辽军在那一次大战中大败。
然而,宋朝虽然建有专门的规模颇大的兵器工场——弓弩建造院,有工匠上千人,平均一人一日可造弓一张,或造箭三十枝。但兵器工场院设有建立完善的责任制度,在腐败体制的管理下,造出的弓弩质量很差。
尽管有床子弩和神臂弓这样的新式武器,但是,由于宋军官兵的作战素质非常低下,这样就使武器的作用打了折扣。
而对比强烈的是,金军的兵器工场制造的兵器上,都刻有监造官的姓名,如在战场发生质量问题,事后即可捉拿监造官查办.在这样一种建造体制下,金军的兵器质量明显强于宋军。
李纲率援军到达新酸枣门时,情况已十分危急。守军已打退了金军的三次进攻,正在与进行第四次猛攻的金军激战。一见李纲亲自带着精锐援军到来,守城军民士气大振。
李纲当即命令两千弓箭手用床子弩和神臂弓向金兵猛烈射击,如雨般的箭矢下,大量正在爬城的金兵纷纷被射落城下。同时,近千名宋军死士手提火油桶,腰缠粗绳,从城墙上缒城而下,一边与城下的金兵展开肉搏,一边将城下的金军攻城木楼和云梯用火油烧毁。
金军受此重创,大为震惊。完颜宗望恼羞成怒,下令集中三万金军,再次对新酸枣门进行猛攻。在下午的激战中,金军曾四次爬上城头,但在李纲亲自指挥下,守城宋军都将爬上城墙金兵打退,化解了险情。
整整一个下午,金军仅在新酸枣门一处,就伤亡将士四千余人,完颜宗望见伤亡如此惨重,且已无法取胜,看看天色已晚,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李纲指挥宋军打退金军进攻的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东京城。当晚,钦宗在延和殿召见李纲等主要守城将士。当李纲等将领从延和殿出来时,数十万百姓聚集在皇城外新酸枣门相望的景隆门前看望李纲,一时间,李纲成了东京城家喻户晓的英雄。
十数万东京百姓提着灯,连夜修补白天战损的城墙。数万青壮百姓见宋军大败金军,也加入了宋军作战的行列,致使守城宋军兵力达到十余万之众。金军一时攻城不下,宋、金双方陷入了胶着状态。
正月十八日后,大宋的各路勤王大军陆续到达东京城外,尤其是驻军西北秦凤路的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武安军承宣使姚平仲率泾原、秦凤两路西军精锐的西军共十万人的到来,几乎是立即改变了大宋的处境。
在东京城下,各路勤王已达二十万,连营数十里,声势极大。尤其是西军,竟在汴河南岸紧贴金军营地扎营,完颜宗望见情况不妙,马上下令将金军后退到天驷监一带扎营,以避宋勤王军锋茫,这样一来,东京城危局初步得到缓解。
眼见,大宋各路勤王大军已经逐渐向开封靠拢,现在想要攻入开封,谈都不谈,能保命回家就很不错了。
完颜宗望决定放弃攻入开封的想法,和北宋和谈,索赔大量的黄金白银。
宋钦宗也决定和谈,因为他才刚刚即位,班底都是父亲宋徵宗的,只有金军北退,他才能有时机调整朝臣,真正坐稳皇位。
鉴于宋人总是不守信用,完颜宗望要求宋钦宗指派两人作为人质,一人是宋朝的宰相,另一人是宋钦宗的弟弟。
宋钦宗也很无奈,这个完颜宗望真是个老狐狸,一点也不肯吃亏。的确宰相是一抓一大把,反正没了再任命个就行了。可是,兄弟问题可就难办了,谁都不是傻子。
金人“钦点”要的宰相,宋钦宗选定了少宰张邦昌。战战兢兢的张邦昌并不知道,此次的金营之行,他不仅要背黑锅,将来还要搭上老命。
而金人要的亲王,这倒是有点棘手。每个亲王都知道此次出使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没有人愿意出使金营。
于是,宋钦宗在皇宫里召开由所有亲王参加的皇族内部会议。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兄弟时,他的兄弟们的表现实在太让他失望了,平时在自己面前高谈阔论的众兄弟,如今个个都缄默不语。
这时,一句“臣愿前往金营出使”的洪亮嗓音,如钟鸣般在大殿内久久回响,震得众人一惊。
众亲王定睛一看,竟是平常谁也看不起的九第康王赵构。
宋钦宗闻听此言,甚是感动,他没有想到在他的兄弟中竟有如此大智大勇的人物。但大喜过望的他又陷入了沉默,眼前的这个弟弟很可能以后就看不见了。
宋钦宗激动地走下龙椅,满眼含着泪水,一边擦泪,一边紧紧拉着赵构的手,说道:“九弟,金国乃虎狼之国,从不讲信义,不像辽国人久沾王化。此次出使生死未卜,朕实在是放心不下,望九弟此去,要多加小心,切勿激怒金人,保全性命要紧。”
赵构面容冷峻,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皇族会议之后,赵构回王府准备向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告别,他也知道自己这一去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从小和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以及他最爱的妻子。
此时,赵构的母亲韦氏正在宋徽宗的寝宫跪求痛哭,恳求宋徽宗向宋钦宗求情,不要让赵构去出使金国。
她只有赵构一个儿子,从小跟她相依为命,在她的心中,除了儿子还是儿子,上天可以夺走她的一切,但决不能夺走她的儿子。
赵构看到母后哭得如此凄凉,心中十分难过,就跑过去扶起母后,告诉母后是自己愿意为国分忧的,劝母后不要为伤心。然后他缓缓地向宋徽宗行礼,说,此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请父皇多多保重,来日再报答父皇的大恩大德。
第二天,带着妻子的嘱咐和担忧,赵构出发了。
宋钦宗带着文武百官为赵构和张邦昌送行,赵构对宋钦宗说道:“朝廷若有军事行动,请不必顾虑我的安危,只要能解大宋安危,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臣愿以死殉国。”
与之同行的张邦昌听到赵构的话,当场就吓哭了,以为此去必死无疑。此时的赵构一身豪气,铁骨铮铮,最讨厌的就是贪生怕死之徒。他冷冷地看着张邦昌,皱着眉头,说道:“国相,何必如此害怕?臣子的本分就是为君王排忧解难,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张邦昌深知这一次出使,凶多吉少,十分惊恐。想不到出身皇宫、从不引人注目的康王竟能如此冷静,实在让他想不到,赵构的这份气度和胸襟让张邦昌深深折服。
就这样,康王赵构和少宰张邦昌两人远赴金兵大营,开始了一段生死未卜的危险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