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钥匙,青子回想了一下。
将才杨建国领他上来的时候,拿着钥匙串的俩手一直搓了搓去。
当时他也不知道杨建国弄啥呢,这会儿他明白了——
杨建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钥匙上的编号搓掉了!
“你!”看穿了杨建国的把戏之后,青子攒了一肚子火。“你故意的!”
他还不如去爬墙呢!
杨建国摊了一下手,装的一副听不明白他说啥的样子。
“我故意啥?”
一看他装傻,青子更恼火。
他甩着钥匙串,大声说:“你把这上面的编号都给弄掉嘞!”
杨建国:“啥编号?就没有那玩意儿好不好。”
“没有那玩意儿,那你告诉我,你是咋开二楼那个房门的!你不会随便抓一把正好就是开那房门的钥匙吧!你运气那么好吗?”青子的目光落到杨建国的手上。他看到杨建国的手指头上残留着一些黑乎乎的脏东西。“你把你的手伸出来,你自己看看,你指头上沾的还有胶嘞!”
杨建国心虚的把双手背到身后藏起来。
钥匙上的编号都是用胶布做的标记。他在扯那些胶布的时候手指头上沾上了黏胶的痕迹。
这小子观察入微,也太聪明了吧!
这些都不重要了。
反正他把这小子从窗户外头哄下来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你以为这样就难住我嘞是吧!”青子抓起钥匙,往门前走去,一副谁也拦不住他的架势。“今儿我就是一把一把试!我也得把这门打开!”
“打!”桑平抬手照他后颈肉上拍了一下,“我让你打!”
青子捂着后脖子,有些委屈也很是捉急,“婶儿搁屋里哭呢,你没听见啊!”
“你当我聋啊!”桑平又打他一下。“我还没捉急呢,你捉急啥!”
青子垮着脸为婶儿抱不平:“你一点儿也不心疼婶儿!”
“就你知道心疼是吧!”桑平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钥匙串继而还给了杨建国。他板着脸冷声说,“这儿没你啥事,下面等着去!”
余笙搁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
她去门口,将门开了一条小缝,窥见了桑平和青子的身影。
她轻轻地关上门,回到阮秋莲跟前,“大嫂,青子来了。你要不要见见他?”
阮秋莲一脸惊慌。
她急忙摇头。
事到如今,她还有啥脸出现在儿子面前!
她身为母亲,不但失职,还很失败。
她不配再回到青子和云妮儿身边担任他们母亲的角色!
余笙做了她这么多思想工作,还是没能将她从过去的事情造成的阴影中开解出来。
阮秋莲要是不自己走出来,旁人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阮秋莲抓住余笙的手,跪倒恳求她:“他婶儿!青子和云妮儿,就拜托你照顾了!等我以后有能力了,我再回来接他们!”
“大嫂,有话好说,你先起来。”余笙将阮秋莲搀起来坐床边,反抓着她的手郑重的向她承诺,“大嫂,我会把青子和云妮儿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他们、养育他们、培养他们。”
阮秋莲感激涕零:“谢谢!”
“但是...”余笙欲言又止。
阮秋莲忙说:“你放心!我每个月都给你寄钱!我欠你的,以后我会加倍还你!”
余笙笑着摇头,“家里啥也不缺。大嫂,你不用担心青子和云妮儿搁我这儿吃不饱穿不暖。他们以后上学的费用,你也不需要操心。我帮你解决这些后顾之忧,但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你搁外面打工也好,创业也好,还是要靠你自己。”
阮秋莲点着头擦眼泪,“除了青子和云妮儿,我不会再麻烦你其他事!”
“你挣的钱,你先攒着。有富余的,再考虑小孩儿。”余笙说着一番肺腑之言,也是用心良苦。“还有,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阮秋莲斩钉截铁道,“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我也答应你!”
余笙轻轻拍着她的手,缓缓说道:“大嫂,等你哪天打开心结想通了,你想认回青子和云妮儿,那时候我希望你能尊重孩子的意思。”
阮秋莲怔住。
余笙忙解释:“我不是跟你抢他们,到时候他们愿意跟你走,我也不会强留他们。我平时也不会搁他们跟前扇阴风点鬼火说些不该说的话。这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阮秋莲动容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要是那样的人,今儿也不会带着这些东西来找我!”
余笙:“大嫂,我有预感,那一天一定会到来。我不信你这辈子都走不出心里那道坎儿。我今儿跟你说这些话,也是提前给咱俩都打个预防针,别到时候闹得谁都难堪,让两个孩子夹在中间为难。”
“你说的是!”阮秋莲向余笙保证,“你放心!我答应!今天的话,我不会忘!”
“那就好。”看她情绪稳定了不少,余笙忍不住问,“大嫂,大过年的,你咋不回娘家住啊?”
阮秋莲面色微寒,显然对娘家的人失望透顶。“前两天我回去了一趟。看见我叫他们带给青子、云妮儿的衣裳穿他们自己家小孩儿身上,我跟他们吵了一架,就出来住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帮我说话,全都在怪我。说我搁外面辛辛苦苦挣的钱,就不应该花在小孩儿身上,要拿回去孝敬他们!最让我不能忍受的,就是他们说青子、云妮儿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阮秋莲越说越生气。
余笙叹息。
“大嫂,你不想回娘家的话,也不愿到我们那儿去,那你就搁这儿安心住着。这地方是平的一个好兄弟开的。待会儿我给他们打声招呼,你就不用操心房费了。”
“他婶儿,谢谢!”阮秋莲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感谢的话了。
但是除了这些话,她还能再说些啥。
她心里对余笙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阮秋莲从行李袋中翻出几套小孩儿穿的衣裳。
“这是我这次回来给青子、云妮儿带的几身衣裳。我也不知道他们穿多大码的,就买的大了一点。”阮秋莲把衣裳交给余笙并拜托她,“他婶儿,麻烦你带给他们,别说是我给他们买的。”
“大嫂,你心里明明有他们,我得让他们知道啊!”余笙趁热打铁,再次尝试说服阮秋莲。“大嫂,这可不是讲**精神的时候。你要是不让俩孩儿知道你还想着他们念着他们,那你跟他么女之间的隔阂,以后就更不好消除了!”
阮秋莲还是摇头。
她的手在衣服上轻轻抚过,即便是悲痛之色也掩盖不住眼中的怜爱。
“只要他们能穿我买的衣裳,我就高兴!”
看她还是如此,余笙也不再强求,只向她保证,“我会带回去给他们穿的。”
一看窗外天都快黑了,余笙待不住了。
她出来的时间不短了。
说了些告辞的话,余笙把青子和云妮儿的照片留给阮秋莲,然后拖着箱子带着阮秋莲给俩孩儿买的衣裳准备离开。
阮秋莲怕到外头碰到青子,就没有相送。
余笙出门就看见桑平搁走廊里。
桑平接走了她手里的箱子。
看她双眼哭得红肿,他心疼的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回去吧。”余笙抽了抽鼻子。
桑平往关闭的房门上看了一眼。
所有情绪都在此刻化成一声绵长而又轻幽的叹息。
既然桑平来这儿,那也就意味着他已经知道了阮秋莲搁这儿的事。
他肯定也有话想跟阮秋莲说。
就恐怕他跟阮秋莲说话的态度,做不到像余笙这样。
余笙挽着他的胳膊,“回去跟你说。”
这会儿,青子整个楼下,一个人坐台阶上闹别扭呢。
看到叔和婶儿打楼上下来,他一下窜起来,满眼期盼的向他们身后张望。
跟婶儿搁一个屋的那女的——
她的哭声,青子太熟悉了!
他一下就听出来那哭声是谁的!
也意识到婶儿跟谁见面了!
可是为啥!?
为啥他们都不让他见那个女的!?
“婶儿!!”青子高呼一声。
他很想问个明白,却问不出口。
他胸口又堵又闷,难过的快要喘不上气。
那个女人还是不要他们兄妹!?
他忍不住不这么想。
从他殷切期盼的眼神中,余笙看出来这孩儿其实啥都明白。就是宁可憋在心里也不愿说出来。
余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咋跟他开口。
“回去呢?”常旭冒出来。
余笙点头。
她避开青子,小声对常旭道:“上面那位,可能还要搁这儿住几天,你们别收她房费,都算我的。”
“嫂子,小事。”常旭道。“你们先前面走,我交代一下,就撵你们去。”
桑平拍了他一下表示感谢。
常旭扬了一下头,表示收到他的谢意。
兄弟之间,话不用多说。
回去之后,桑平马不停蹄的带着狗去厂子把向阳接回来,让几条狗代替向阳看厂子。
回去的路上,向阳察觉到桑平情绪不对脸色也不大好。
“平哥,跟嗓子吵架啦?”
“没有。”
向阳:“那你脸摆的恁难看。”
桑平叹了一声,有些心累道:“青子跟云妮儿他们娘回来嘞。”
向阳一惊。
他没搁家,居然错过了这么劲爆的事!
“你大嫂回来认他们啦?”
桑平讥笑道:“她哪来的脸。她回来的事,一开始我不知道。是你嫂子先知道的,然后去找她。她就搁常旭那宾馆住着嘞。我从去到走,她连门都没出。”
向阳:“那她...没有见你们啊?”
“见你嫂子嘞。”想到余笙,桑平心里暖洋洋的,唇角的笑容都跟着温暖起来。“你嫂子确实有本事,搁那屋里跟人说了好几个小时。你想想,这俩以前都没见过面,第一次见面她就以青子、云妮儿婶儿的身份跟阮秋莲说上了话,还说得阮秋莲哭鼻子。”
向阳笑说:“哪有当娘的不心疼自己小孩儿的。”
说完,向阳的神色稍稍暗淡。
桑平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恐怕这小子是想他爹娘了。
只可惜向阳的爹娘已经不在人世了。
桑平说:“过了年,我要带你嫂子去给我老丈人、丈母娘上坟。你要不要也回去一趟给你爹娘上个坟?”
向阳抓着头笑了一下,“我就算了吧。”
“去吧。”桑平鼓励他,“正好把你那个户口办了,带着准迁证回来。早说把你的户口迁过来,这一年忙的也没那么多时间办你这个事。我去派出所找人问过嘞,你本人不回你户口原来的所在地一趟,这事还不好办。你跟那个姓胡的片警关系不是挺好的么,你可以问问他。”
“你说胡文辉吧。”向阳奇怪道,“我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他嘞。”
桑平也有好一阵没见着胡文辉了。
“不说他的事嘞,说你吧——”桑平婆妈道,“这么些年,你也挣了不少钱,别不舍得花。这次你回去,好好地打扮一下,知道啥是衣锦还乡呗。好好刺激一下你那些兄弟姐儿的。但是你可别成天傻乎乎的叫他们把你手里的钱骗走了啊!”
向阳有些伤心,“傻?平哥,原来我搁你心里就这样啊!”
“大过年的,你一个人住厂子里,你说你傻不傻!”桑平教训道。
向阳:“我那不是怕厂子里没有人丢东西吗!”
桑平:“丢就丢,丢了大不了再花钱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向阳小声说:“那不是花冤枉钱吗。”
“东西丢了不要紧,你再出点啥事咋办?”桑平瞅他两眼,“你别老想着报答我们。我们对你好,可不是图你报答的。你要能活出自己活出出息,这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两人到家,饭菜已经备好了。
吃上一口热乎的,向阳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还是家里的饭做得好吃。”他由衷道。
“家里的饭好吃,你还不知道回来。”余笙埋怨了一句,“你跟你哥吃着,吃了碗放池子里。我上去哄小步睡觉。”
“哎!”向阳应道。
桑平一个劲儿的猛往嘴里扒饭。
他匆匆吃了饭上楼去,看见余笙搁屋里偷偷的抹眼泪。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今儿余笙见过阮秋莲之后情绪就没有对过,也一直没有从情绪中走出来。
“咋又哭啦?你眼泪多是吧?”
余笙哽咽道:“你是不知道,大嫂吃得苦,远比我们想象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