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天高地阔的世界中央,不知何时突有烈风卷起。秋风萧瑟,带着那股要以一己之力摧毁天地万物的气势,呼啸而过,无数的飞石落叶在空中飞舞盘旋,霎是壮观。
营帘被风吹的烈烈作响,但是账内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每个人的思绪,都已经乘着这肆虐的秋风,飘回了自己的家乡。
此时此刻,有多少父母,多少妻儿,在这飞沙走石之中,倚门而立,极目远眺,只为看到他们的身影。
又有多少人,明知道他们挂念的人根本不会这么快就归来,却仍然不肯放弃,日复一日的望眼欲穿?
又有多少人,整晚整夜彻夜难眠,甚至在朦胧之中,都在声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烈烈秋风之中,这些根本不该出现在身影在脑海中却如此清晰。一幕一幕,如同雨露一般,灌溉着隐藏在心底,那株名叫思念的青草。
不过,有的人却连伤感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们担负着把那些将士们平安带回家的职责,是整支军队的精神支柱。面对着至少有七万的凶残胡人,以及那仅仅想象都会让人战栗的突击,他们不敢伤感,更不能伤感。毕竟,战场上,最忌的就是情绪用事。
中军大营中的氛围,仿佛也随着吕休的那句话,而变得沉闷了下来。贾诩眼中精光闪烁,目光炯炯的盯着吕休,若有所思;周瑜鲁肃恍然大悟,徐盛也是佩服万分;就连张绣这个战术战略都很渣的武将,也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其实最让我感到担心的,不是大单于的动作,而是皇帝大人的反应。”吕休那不疾不徐的声音再次响起,继续道:“皇帝今年才十六岁,年轻气盛,一旦知道了胡人撤退的消息,只怕他立马就会被小小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到时候,一旦他一意孤行,贸然带兵追击胡人。只怕汉军刚刚得到的胜利,马上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文玉,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度过这几万胡人来的危机,你怎么扯得那么远。文向的建议是退,那文玉的打算呢?”一旁的张绣有些不满的嘟囔着,显然对吕休的卖弄深感差评。
吕休有些尴尬的看了张绣一眼,然后神色一肃,抱拳道:“将军,恕在下之罪。其实,在下也一直没有想到究竟什么方法才能完美的度过这次危机。”
一旁的徐盛虽然刚被吕休的逻辑折服过,不过一听到吕休还是有否认自己的建议的趋势,于是忍不住问道:“文玉兄,在下倒是觉得,唯有暂且隐忍起来,避敌锋芒,等到全天下的军队同时聚集在一起时,共同出击胡人。到时候,胡人也仅剩下被我们击溃的份了。”
张绣听后,却并没有跟着表态,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吕休,等待着这个刚才让贾诩都刮目相看的青年的话语。鲁肃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眼底处却还是有着精芒闪过。周瑜则已经摇起头了,徐盛的这个建议如果要分策的话,只能算是中下策。
吕休眉头微皱,目光从地图上转向徐盛,思索了片刻,道:“文向,请问,你说的等到天下军队聚集到一起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
这能怎么回答?难不成还知道各地诸侯的速度不成?只是想着先避敌锋芒的徐盛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当即被难的说不出话来。
吕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继续问道:“难不成,文向认为,如果援军一个月不到,我们便要等一个月;一年不到,我们便要等一年不成?”
“而且,我们只能在这段时间内等待,但是胡人却不需要等。以胡人的威力,完全有能力在这段时间内拿下长安南部诸城,如宛城,新野等——要知道,攻城可要比攻关简单多了。到时候,大汉的心脏就少了一半,胡人也将会继续以战养战,直到完全压过大汉的军力。”
吕休平淡的声音响起,说的徐盛的脸色惨白。他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没有想到在吕休的短短几句之内,便漏洞百出。当即,他的目光就黯淡了下来,无力的垂下头去。
“不过,你能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吕休看到徐盛的情绪有些低落,便出言安慰道:“我们只有四千人,但是胡人却至少有七万。胡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们,我们自然是都想后退了。不过这也仅仅是从我们的方面考虑的,如果从全局考虑,那带来的弊端,就是罄竹难书了。”
徐盛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眼神中也重新焕发出了光彩。吕休看见了,也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刚要松一口气,便听得张绣开口问道:“文玉有何妙计,还望不吝赐教!”
吕休脸上的笑容马上转成了苦笑,无奈的看了张绣和贾诩一眼,拱手道:“将军,不是在下不说,而是还是那句话,在下根本想不出来究竟怎么做对我们才有最大的好处。”
这次不等张绣出言,贾诩便先催道:“文玉不必多虑,但说无妨。老朽和几位小友可还是有些智谋的。”
一听贾诩上钩了,吕休嘿嘿一笑,对着贾诩一拱手,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当即朗声道:“在下刚才已经分析了退避带来的后果,很明显这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选择的。而接下来就只剩下战一条路。”
“说到战,也要分很多种情况。怎么战,战到什么程度,惹出多大的动静,等等等等,这些都是需要我们考虑的。我正是因为始终想不出这几点,才一直没有开口的。现在特地说出来,还望诸位指教一二。”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吕休这番话说的完全符合现在的情景。现在虽然张绣在兵力上处于劣势,不过主动权却掌握在他们的手中。想要弄出多大的动静,都只是取决于他们的判断。
“报~”就在众人都在思索的时候,那个令兵再次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单膝跪地,大声道:“禀将军,军师,我们这次已经大概探出了,胡人至少有一万兵在前,而且后面还有几万人在源源不断的行进着。现在他们已经生火做饭,暂时还没有发现我们。”
听到了令兵的确定后,尽管早就已经料到了胡人的士兵数量,但是现在一听,却有一种颤抖的感觉。而就在此时,贾诩却突然拍起手来呵呵笑道:“好,好,好。既然我们能够推算出胡人的数量,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