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小夏子在外头拦着,那些个侍卫也不敢贸贸然上前,毕竟,进去的女子是太后,皇上也要让三分的女子。
于是,她畅通无阻的进了内殿,娉娉婷婷的站在案桌前,浅笑盈盈,唤了一声,“墨……”
男人看她一眼,眉目间不悦之色明显,也不过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批折子,只冷冷的声音传来,“太后进朕的乾元殿可还当真是随便,小夏子拦不住你,大内侍卫也拿你没辙,如此,不若朕的龙椅换你来坐坐。”
这话字字带刺,有些伤人了,俗话还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呢,他倒好,一时让她笑意有些挂不住。
索性以往也不是没被他如此冷嘲热讽过,也还受得住,她只当做没听见,伸手按住他打开的折子,换来他愈发嫌恶的表情。
“你歇会儿吧,瞧你眼下都青黑一片了,是不是没睡好呀?”她刻意的弯了身,胸前的美景被他一览无遗,捏着嗓子,轻轻柔柔一句话,酥到骨子里。
男人的目光更冷了,似刀似剑,唰唰的朝她射/来,甩开她的手,“太后,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立马出去!”
力道很大,若不是她有些功夫底子,只怕要被摔出去,即便如此,也还是晃了两晃才站稳了身子。
她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咬咬唇,再次挂着笑过去,端起青梅羹,舀起一勺举在他面前,可怜兮兮道:“墨,别生我的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看,这青梅羹可是我亲手做的呢,你尝尝——”
“滚!”男人一挥手,只听她尖叫一声,那用冰镇过的青梅羹已被打翻,恰恰掉进她低低的领口里,冰凉一片。
她愣住,久久不能动弹,任由青梅羹一滴一滴落下,打在地面上哒哒作响。
她面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轮番上演,狼狈得紧,看向男人冷峻的脸,犹是不可置信。
她胸口急剧的起伏,终是平静下来,她掏出手绢擦了擦,咧着嘴笑,“不吃就不吃,你使什么气,若是嫌我扰了你,我走就是。”
说着,上前将打翻的瓷碗收拾好,端着托盘出了内殿。
李墨紧了紧拳头,目光随着她曳地的裙摆移动,她的背影瘦削,腰身细得只他一手就能掌握,高高挽起的发髻斜/插了一枚并蒂海棠花步摇,垂下的流苏因着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她的脚步迈过门槛,突然顿住,身子晃了晃,右手撑住了殿门,左手似乎揪住了胸口的位置。
他唰的站起身来。
那诡异柔弱的一幕像是错觉,他再定睛一瞧,她整个人已经挺直了背脊,一步步朝外走了出去。
有些颓败的坐下,仰躺在龙椅上,用手捂住了那双冷冽的眸子。
脚步声再次传来,他惊喜的睁开眸子,眸光一暗,却是小夏子。
“皇上,盐城急报。”小夏子将那一份明黄色的折子呈递上去,默默的立于身后。
正想着方才太后脸色不太好,白得几近透明,连带走路也有些不稳,他扶了一把,却被太后狠狠的揪住,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把气往他身上撒,他伸出胳膊,青紫一片,足见方才用力之狠。
“混账!”一声巨响,竟是帝王将堆满奏折的案桌给踹翻,惊得小夏子条件反射的往地上一跪,“皇上恕罪。”
李墨捏紧手里的折子,怒气蔓延,额头上的青筋也一跳一跳的,小夏子偷偷瞅了一眼,莫不是盐城失守,算算日子,英国公应当快赶到盐城了才是。
李墨来来回回踱着步,思量着这桩事到底要不要让赫连真知道。
“沈晔——”
闻声,一个影子迅速的飘了进来,“皇上。”
“拦住湛王妃,决计不能让她进宫同太后碰面。”
又吩咐小夏子,“传旨下去,宫中诸人谁人敢妄议朝政,立即斩立决,另,凤章宫加派侍卫,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踏入凤章宫半步。”
小夏子一惊,这是在变相的软禁那位?一时冷汗涔涔,不明白方才两人又怎么闹了,只得听令为之。
***
雉奴提着从紫薇斋排了三个时辰的队买来的糕点,脚步停留在药铺门口,脑子里许多声音在叫嚣着,江妃这个贱人,她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恨,她的脸,她的舌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皆拜江妃所赐,想起那日那些个阉人对她的作践,她紧紧握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抬脚要往药铺去,却被人推了一下,倒在了地上,面纱落地。
一瞬间,喧闹的大街愈发沸腾起来,人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忙遮住脸,这副样子,太过吓人。
那些难堪的字句听在她的耳朵里,她气得浑身颤抖,目光狠狠的瞪向将她推到的女人。
“姑娘,对不住,有没有事。”阿婉很是狼狈,急急将她扶起来,目光仍是朝着四下观看,见后面有人追了上来,转身就要继续跑,手腕却被人拽住。
“姑娘,你……”
雉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朝着人潮拥挤处而去,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江府门前。
阿婉已经累得脱力,此刻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雉奴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她的目光定在阿婉凸出的小腹上,那日从江妃那里听得消息,盐城危险,而湛王……,皇上下了那道旨意,应当是为了瞒着赫连真,恰逢今日江妃回府探亲,此番若是借江妃的手将这湛王妃带回宫,皇上同赫连真闹成什么样子她不清楚,不过那替罪羔羊,定是多管闲事的江妃,一石二鸟,可谓妙极。
江妃的轿撵顺利的回了宫,没有半点波澜。
***
凤章宫的守卫添了三倍,赫连真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日子过得井然有序,并无半分不顺心,除了她同李墨仍是冷战着。
想起那日她的低声下气,他的冷漠决然,竟还那般不给她脸,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更何况是她!!!
整日里陪着安宁同倾城玩耍,那男人要生气自个儿生去,她不伺候了!
她捉着倾城的小手一笔一笔的教她写字,想着,阿凝应当将事情办好了才是,将小锦送到瓦剌,她已经修书一封给青如,凭着那两年的情意,青如该是会好好照顾小锦,她微微放下了心。
“太后……”倾城转过身看她,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怎么不写了?
赫连真听见糯糯软软的声音,回过神来,笑道:“看看,这就是倾城的名字,好看吗?”
倾城盯了半晌,对于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来讲,实在不觉得这歪歪扭扭的字有何好看。
“小鸟儿……”安宁噼噼啪啪的声音在殿里响起,方才还埋头倒腾要为齐六公子绣荷包的丫头坐不住,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终于在摔了一个狗吃屎后,眉开眼笑的爬了起来,捧着手里的东西递给赫连真看,“母后,小鸟儿,你看。”
赫连真笑着瞧了一眼,眯了眯眼,道:“安宁,拿过来。”
安宁走过去,边嚷嚷,“怎么受伤了,我要给它上药。”
赫连真从她手里拿过来,翻过信鸽的身子,果然,绑了信纸。
她狐疑的打开,一眼掠过信上的内容,一下子变了脸色,赫连锦失踪了!!!却不是她所计划的方式,而是真的不知所踪,且他押送的粮草被偷袭,烧得干干净净,会是邺齐做的么……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下旨不准后宫诸人讨论朝政,进入凤章宫诸人皆要得到他的首肯,竟然连阿凝同小六子也进不来,若非这信鸽,她恐怕还一直蒙在鼓里。
怪不得,元贵妃每次来接倾城都候在宫门口,她还以为是上次倾城落水,她的斥责太过尖锐,寒了元贵妃的心,原来竟是这般!
李墨,究竟要做什么!莫非小锦的失踪同他有关?可将粮草烧尽,倒又不像,上回盐城粮草被袭,虽然有城中百姓富商支持,但远远不够,此番运粮至关重要,他不会糊涂至此。
她脑子有些乱,要不要去乾元殿问他?
正踌躇着,青禾神情凝重的进了殿,手里拿着一把泥金芍药花样绫纱团扇。
“娘娘,这是江妃派人送来的,说是天气燥热,让娘娘降降火。”
赫连真拿过来,眉头微皱,待翻过一面,却是一首诗。
她大惊失色,“这是……阿婉的字……”
究竟怎么回事?阿婉好端端的在济州,缘何会在江妃那里,是被胁迫还是另有缘由?
“江妃有心了。”赫连真摇了摇扇子,“哀家也许久未见江妃,怪是想念的,摆驾流华宫。”
青禾会意,上前搀着她,一路往外走,身后的侍卫同前几日一般,队伍整齐的跟在她后头,不像是护驾,倒像是监视或者威胁,余光一瞥,有个宫人匆匆离去,是乾元殿的方向。
她心头冷气直冒,李墨在监视她,变相的软禁她,断绝宫外一切消息……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在瞒着她,是赫连锦,亦或是李湛?越想,心头的恐慌越多,领着人,匆匆的往江妃的流华宫去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