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她倔强的脚步中一点一点地流过,天边已经放出了微光,可是眼前仍然是一望无际的草地,而且地面忽高忽低,不再是坦途,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但为了逃离郎云殇,她命令自己绝不能停下。
又向前跑了一段路,头顶隐约传来螺旋浆的轰鸣声,而且离她越来越近,她抬头看去,真的是一架直升飞机,它射下一束光,正打在她的身上,而且随着她的脚步而移动。
它是来找她的吗?她被发现了?这么说,郎云殇一定已经醒了!
一想到被郎云殇发现她逃跑的后果,她的心就乱作了一团,脚步也凌乱不堪,本来已经累软的腿此时已经不听使唤了,不停地跌倒、再跌倒……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呼啸的马蹄声,又一个跌倒之后,苏暖暖甩开了宽大的西装,再站起来向前跑时,背后一匹高头大马却已经绕到了她的面前。
四只马蹄还没有站稳,在地上不停地踏着步,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庞然大物,吓得苏暖暖一个趔趄,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她抬头看去,一匹白马上面,郎云殇赤着上身,健硕的肌肉块块紧绷,一双眼睛仿佛盯着猎物的雄鹰,正锐利地看着她。
是他,真的是他!
这一刻,苏暖暖好后悔向李嫂通风报信,不然他烧得那么烫,怎么可能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就醒了,还能骑马来追她?
他手里拿着马鞭,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向她一指,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站起来。”
苏暖暖的心突突地跳着,被他抓住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她,这个时候,恐惧让她像着了魔一般,只能乖乖地听他的话。
她站了起来,这时,她的身边已经围过来好多匹马,个个马背上都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像是保镖,头上的直升机飞走了,老天,他竟然出动了这么多人还有一架直升飞机来找她,她该感到受宠若惊吗?
“郎云殇,你放了我吧,这么多天了,你还没玩够吗?到底我哪里得罪过你,我向你道歉,你让我走吧!”
苏暖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恳求,她的眼前朦胧了,在这微亮的清晨,她的眼泪就像露珠一样清澈。
郎云殇渐渐拧紧了眉心,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
“我求你!我求你,放过我吧!”
“你求我?你就这么想离开?”
他看着她,眼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她看着他,竟然狠不下心来点头,只是说: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是被你绑架的,难道我不应该离开吗?”
“离开,或者留下,由我说了算!”
郎云殇冷冷地说着,然后勒着缰绳向苏暖暖靠近了,她想移动,可是她已经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无路可退了。
“手伸出来。”
他又命令她,她战战兢兢地伸出了一只手,
“举高点。”
“你没事吧?”
他低沉的声音响彻她的耳畔,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强劲有力,节奏却很快。
“没事。”
苏暖暖惊魂未定,轻声地答道,
“你还在发烧?”
她抬起头问郎云殇。
“你在乎我的死活吗?我还以为你希望我干脆死掉!”
他的声音里透着怨气。
她突然感觉有点对不起他,不管他怎样对她,她都不应该弃一个生病的人于不顾,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那块写了字的手帕,赶去照顾他。
“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还能骑马来追我,哪那么容易死?”
她嘴硬地反驳着他。
“如果我死了,你会是最高兴的那个人……”
郎云殇的神色有些愤怒,却有些黯淡。
“你……我才不会像你一样没心没肺,就算两只小喜鹊我都看不得它们死,何况是一个人?”
他怎么可以这么想她?她生气地松开了手,身体故意向前挪了挪,与他之间拉出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他却霸道地把她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冷冷地说:
“抱紧,如果再出现刚才那样的情况,我可不敢保证你不会掉下去。”
她再次撞进他的胸膛,脸不由得红了。
“掉下去摔死更好……”
她生气地嗫嚅着。
“牙尖嘴俐!你什么时候才会乖乖听话,不跟我顶嘴?”
“我……”
苏暖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回答他的问题。
郎云殇的一只大手一直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抓紧缰绳,白马又平稳地向前移动起来。
他怕她摔下去,竟然像抱着一个婴儿一样地护着她,而她也紧紧地抱着他,此刻他竟然给了她强大的安全感。
这是一种致命的感觉,狮子竟然保护起羔羊,如果不是这头狮子变态,就是这只羔羊疯了!
苏暖暖和郎云殇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了红帆,郎云殇下了马,然后把她抱了下来,他头一晕,差点摔倒,苏暖暖及时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
她关切地问。
“还死不了!”
郎云殇没好气地回答。
后面的保镖也都纷纷下了马,站在原地等待郎云殇的吩咐。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搂住苏暖暖的肩膀,实际上是苏暖暖在架着他,走进了红帆。
李嫂似乎已经在红帆里等候多时了,看到他们回来,马上迎了上来,跟郎云殇比划着什么,像是在问他感觉怎么样。
郎云殇摇摇头,声音很弱,不再像平时那样霸气十足:
“我没事,李嫂,叫金院长来。”
李嫂点了点头,然后出去了。
“扶我进房间。”
他说。
“你……你要留在这?”
苏暖暖瞪大了眼睛问。
“这是我的家,我想留在哪都行。”
他都病成这样了,还是那么霸道,苏暖暖咬了咬唇,只好扶着他上楼休息。
到了房间,郎云殇一下跌进了大床里,顺带着连苏暖暖也跟他一起跌了进去。
“你压到我了,快点让我起来。”
苏暖暖不满地低声叫着。
“我压着你的时候还少吗?”
郎云殇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她,一想到他话中的意思,她不由得腾的胀红了脸,把脸扭向了一边。
他不禁一笑:
“脸红?害羞了?”
苏暖暖撑起身体,轻轻推了推他:
“郎云殇,郎云殇?”
他真的晕过去了。
苏暖暖一下慌了,心也揪了起来,他不会死吧?
如果当时她没有扔下他一个人不管,也许他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一想到他以前如狼似虎地对待她的那股力量,和现在的他判若两人,苏暖暖有些自责。
她跑到浴室,弄了温热的毛巾,敷在了他的头上,又用另外一条帮他轻轻地擦拭着身体,在医生来之前,她这样做能让他舒服些。
门口,李嫂正在偷看他们,她的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终于,李嫂带着金院长来了,金院长又一次看到了苏暖暖,还亲切地问她额头的伤感觉怎么样了,苏暖暖没有见过他的印象,只用微笑和谢谢来作答。
经过检查,郎云殇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没有大碍,金院长帮他打了退烧针,留了感冒药,然后就走了。
红帆外一直站着那些保镖,没有郎云殇的吩咐,他们似乎都不敢离开。
苏暖暖对李嫂说:
“李嫂,帮他煮些粥吧,越清淡越好。”
李嫂会意地点头,笑着走了出去。
苏暖暖又看了一眼敞开的房门,虽然它没有上锁,但她现在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了。
再看一眼郎云殇,她的逃跑竟然把他折腾成这样,她开始有点不忍心了。
郎云殇就这样在苏暖暖的床上睡了一天,苏暖暖一直在身边照顾他,外面的保镖也一直站在外面陪着他,没有人敢离开。
直到太阳西沉,他终于醒了过来,而苏暖暖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恍惚中,苏暖暖感觉有人在摸她的头发,她揉了揉眼睛,抬起了头。
郎云殇正在看着她,他醒了!她有点惊喜,但转念一想,他对她那么残暴,她似乎没必要对他这么好,于是马上绷起了小脸。
“你醒了?我去叫李嫂。”
苏暖暖淡淡地说,然后起身打算去楼下叫李嫂。
郎云殇却抓住了她的手,睡了一觉之后,她发现他的力气又恢复了,真是个强壮的家伙。
“你一直在这里?”
郎云殇问。
“我不想在这里,你能放我走吗?”
苏暖暖不高兴地说。
虽然她的话不好听,但郎云殇看她的眼神似乎在微笑。
“不能。”
他回答得很干脆,然后用力一拽,她便跌在了他的胸膛上。
“放开我!要知道你病好了就会这样对我,我当初就不应该照顾你。”
苏暖暖挣扎了两下,却挣脱不了他强健的臂膀。
郎云殇看着苏暖暖的眼睛,略显得意:
“嘴硬。我知道你留了字条给李嫂,你不想看着我死,是吗?”
“放开我,我让李嫂给你煮了粥,我去端上来。”
苏暖暖的心砰砰地跳着,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郎云殇放开了手,坏笑着:
“好,我要你喂我。”
苏暖暖的脸腾地红了,郎云殇邪魅的眼神让她羞涩不已,马上起身跑出了房间。
她端来了粥,喂他吃下,李嫂站在一边,一直会心地笑着,然后收走了碗筷,房间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不走吗?”
现在这个房间的气氛让苏暖暖感觉很尴尬,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在房间里无聊地踱步。
“你就那么急着赶我走?”
郎云殇有些不悦。
“如果你不想走,那就只能放我离开了,因为你曾经说过,”
“我也说过,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命令我、支配我!”
他似乎生气了,言语之中已经透出了愤怒。
“那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就算死,我也要死得明白!”
苏暖暖走到了他的面前,质问着他,这一直是她心底最大的疑问。
他渐渐握紧了拳头,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几乎已经忘了她的身份,她为什么偏偏要提醒他,让他想起那些不堪的事实?
“你想死得明白?我就偏偏不告诉你!我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都是我说了算,包括怎样对待你,没有任何人可以干涉!”
几天过去了,苏暖暖站在窗前向外眺望着,郎云殇的身体不知道怎么样了,因为自从那天以后,他就没有来过这里。
不同的是,他派了四个保镖守在别墅外面,一天24小时,不间断地监视着她,不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而她,仍然是每天站在窗前,盼望着会有人经过这里,看到她,并且能发发善心救她出去。
鸿飞大厦,郎云殇坐在办公室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那盆米兰,那就像是父亲的缩影。
此刻,他的脑子里都是疑问,父亲亲自带母亲去看病,没有在圣玛丽医院,反而去了别的医院。
是有心为之?还是受了谁的唆使?
父亲是个独断独行的人,他不会轻易听从任何人的话,难道关婉宁真的有那个本事,能让父亲听她的话?
他无法想象,也许等找到了母亲就诊的那家医院,找到那个谎称母亲患有甲亢的医生,真相就会大白了。
不知为何,他竟越来越希望给母亲下毒的另有其人,而不是关婉宁,这样一来,苏暖暖的身份似乎也就不会再那么尴尬了。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他收回了神思,应了声,随后门开了,曲树进来了。
“总裁,有两件事向您汇报。”
“说吧。”
“第一,我已经派人查了市内所有的医院,无论大小,没有一家医院有夫人曾经就诊过的病历记载,连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像被人下了咒,口风都紧得很,根本毫无痕迹可寻。”
怎么会这样?曲树的汇报让郎云殇咂舌,由此可见,母亲被人谎称患有甲亢,然后借此机会以铊盐代替无碘盐来下毒,这全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然而,母亲从就诊到使用铊盐,这整个过程似乎都跟父亲脱不了干系,但要说父亲会害母亲,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父亲没有理由这么做,就算是为了一个女人,也不可能!
以父亲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穷酸的女人而毒害母亲?
他的脑子乱得很,索性摆了摆手,冷淡地说:
“第二件。”
曲树只作了单纯的汇报,没有参与分析,因为在他看来,这根本是一桩无头案,只怕再调查下去也是枉然。
“第二,我已经跟扎努取得了联系,这次,扎努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变得很暧昧,也很积极,不知道这当中有没有什么蹊跷。”
曲树疑惑地说。
郎云殇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良久才说:
“约了什么时候见面?”
“三天以后,扎努说他会亲自来这里见您。”
“哼,我的面子好大!好,让他来吧,安排好一切,我已经开始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