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又陷入昏睡,可是握着苏剪瞳的手,一直捏得很紧很紧。她何尝想丢下瞳瞳一个人?瞳瞳还没有长大,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学习,身边需要有人照顾。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瞳瞳了。
苏剪瞳抹着眼泪出去,如意料之中,苏文和李学没有来。
这个舅舅和舅妈,有时候连邻居都不如,这份淡漠的亲情,苏剪瞳也不抱多少希望了。
景杨要回去照顾孩子,老刘叔和刘文杰帮忙守在这里。
忽然手心一热,苏剪瞳仰头,看到郎暮言牵着她的手。
老刘叔和刘文杰看着郎暮言都有点讶异,苏剪瞳只是个学生,何时认识这样仪表堂堂的成熟男人的?
苏剪瞳赶忙挣开他的手,说:“他是郎……郎老师,我在学校的钢琴授课老师。”
她签约郎源的事情,刘文杰是知道的,郎暮言的名字却只是听过没有见过本人,何况一个公司的老总会和初签约的艺人出现在一起,会更让人讶异。苏剪瞳干脆就没有说。
“哦,是郎老师啊。麻烦您了,大晚上送瞳瞳回来。”老刘叔待苏剪瞳一向如女儿一样,听到是老师才放心。
郎暮言斜睨了一眼苏剪瞳。他抬腕看表,“该做手术了吧?”
老刘叔很是歉意:“郎老师您有事先去忙,我们在这里陪瞳瞳和外婆就可以了。”
郎暮言沉吟了一下,“也好。那我先回去。”
“谢谢你。”苏剪瞳也说了一声。
医生匆匆赶过来,“献血的志愿者来的路上塌方,封路了。他被堵在一头过不来。没有备用血源,不能做手术啊。”
“啊?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能不能等到明天做手术呢?”刘文杰惊问。
“病人的情况不好,除了心脏病,还有高血压和其他一些常见老年病,得尽快。拖不到明天做不说,就算拖到了,效果也要大打折扣。”
苏剪瞳挽起了袖子,说:“医生,抽我的吧,我和外婆是一样的rh阴性血。”
她本身有一点贫血,前几次给外婆献血,医生就说了不适合抽血,最好找其他志愿者,可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医生说:“随我来。”
几个人马上跟着一起上去。郎暮言本来要离开,也倒转了方向,跟着一起上前。
医生此刻也来不及替她检查了,只得问:“小姑娘,你有没有什么献血禁忌症?比如传染性疾病、怀孕、贫血等,都不适合献血,前者是出于对受者的健康考虑,后者是对献血者的安全考虑。”
按惯例都是需要检查的,没有时间的情况下可以根据献血者的答案做调整。
“没有,您说的那些情况,都不存在,抽吧。”苏剪瞳毫不犹豫地回答。只是贫血而已,大不了抽完血多吃一点东西。
医生点点头。
“等一下,你不能抽血。”郎暮言挡住了她。
苏剪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拜托了,我外婆的情况很紧急,你让一让好么?”
郎暮言抓住了她的手:“总之,你不能抽。等志愿者来。”
“医生刚才都说了,志愿者被堵在路上来不了。你凭什么阻拦我?”苏剪瞳动气。
老刘叔和刘文杰也帮腔道:“是啊,而且瞳瞳是外婆的亲孙女儿,由她来献血再合适不过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老师您就别管了。”
“不行。”她肚子里也许怀着孩子,怎么能轻易抽血,医生刚才也说了出于对抽血者的安全考虑,不能随便抽孕妇的血。何况以她的小身板,抽完足够量的血,自己也很可能倒下。
他拉起苏剪瞳就走。刘文杰挡在他面前,阻拦道:“郎老师,你不能这样……”
郎暮言压低了声音:“明天是郎源今年新一批艺人的签约仪式,你是希望苏剪瞳错过吗?她的工作,从一开始就比别人输在起跑线上?”
对于这个,刘文杰还真的不好质疑辩驳。苏剪瞳需要大笔的钱,顺利开展工作无疑是最好的打算。只好眼睁睁看着郎暮言拉起苏剪瞳往外就走,苏剪瞳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拳打脚踢,可是怎样都挣不开他的禁锢。
她一口咬在他手背上,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不为所动。
被塞进车里的时候,苏剪瞳崩溃得哭起来:“不马上做手术,我外婆会死的,你为什么总是自以为是强人所难?工作错过了就错过了,我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可是外婆的生命只有一次,错过了便再也没有了!郎暮言你这个混蛋,你停车,放开我!”
“你错过明天的签约仪式,会赔偿一大笔钱的,你看过合约吗?”其实有他在,那个走过场的仪式,去不去关系都不大。可是她有可能怀孕这件事情,几次哽在口边,就是无法说出来。这也许是他这一辈子干过的最不光明正大的一件事情--误睡了一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孩子。年轻女孩子他不是没有睡过,可是那都是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他签支票的时候,也格外大方。唯有苏剪瞳,如果人生可以有机会重来选择,他是绝对、一定、永远都不会碰她的!
这样的挫败和懊恼让他心烦意乱,从前在云海大酒店住过十几年都没有事,和任何女人没有产生任何纠葛,偏偏遇到这一个,总是让他不其然做出很多和以前不同的事情来。
“赔就赔!你马上停车,放我下去!”苏剪瞳解开安全带,摇下车窗,一副他再不停车,她马上就跳下去的坚决。
郎暮言干脆的锁上了车窗。
“郎暮言!”苏剪瞳发出绝望的哭喊声,“你到底要载我去哪里?我恨你,我会恨你的!”
眼前的男人磐石一样毫不动摇,苏剪瞳又气又急,喊得声音都嘶哑了,将触手可及的东西一股脑儿往他头上砸去。矿泉水瓶砸在他身上,撞飞了里面的水,车里顿时一片狼藉。
“行了!”郎暮言一个紧急刹车,按下了车载电话。
话筒里传来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失沉稳的声音,“喂,老三?”
“大哥,我在你家楼下。我想请你帮个忙。”郎暮言快速说着,“我有个朋友手术,需要稀有血型,你能帮忙吗?”
“我马上下来。”郎天白匆匆挂断了电话。
苏剪瞳愕然在当场。既然是找郎天白帮忙,为何不早说?为何一定要将事情搞得糟糕得不可收拾的时候,才让她得知原委?
郎暮言一时之间心情异常不好,心里总有什么压得沉甸甸的。脑子里形成了一中心点,四周围绕着很多人,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成形,可是他又不敢去触碰关键。
郎天白很快就下来了。郎家三兄弟感情一向很好,郎家虽然是世家,家大业大,可是从来没有传出过遗产争夺、家产争夺这些事情来,老大郎天白一心从事音乐教育事业,老二郎临溪更是醉心演绎圈,老三郎暮言又恰好精通商业,大家各司其职,其乐融融。也许是音乐熏陶的缘故,三个人兄谦弟恭,完全没有豪门内部争权夺利那些事情。
见到苏剪瞳,郎天白疑惑道:“瞳瞳晚上怎么没有来排练现场呢?”
“她外婆手术,需要稀有血型,一时之间找不到,所以只好来请大哥帮忙。”
“嗯,没问题,我们马上去吧。”郎天白也没有再多问,直接跟随郎暮言去了医院。
老刘叔和刘文杰眼看着郎暮言带走苏剪瞳,医院这边一叠连声的在催做手术,正不知道是应好还是不应好,正在面面相觑的时候,看到他们回来,喜出望外迎了上来。
郎天白没有片刻耽搁,直接跟医生去了抽血室。
外婆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苏剪瞳看着手术室亮起的“手术中”三个字,指甲嵌入了掌心。
她还记得前几天老刘叔说的话:“瞳瞳啊,三年前医生就让外婆做手术,可是你那个时候正是练琴的关键时期,外婆说什么也不肯手术,将钱拿来给你买了钢琴,准备着你升学的费用。她这么大年纪,还在寻思琢磨,要给你凑点钱送你去国外最好的音乐学院学习。你不要辜负了外婆的期望啊。”
医生的话也一遍遍回想在耳边,“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就算手术完全顺利,最多也只能再活五年。”
她埋首进双腿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外婆,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不信只有五年的时间,你还没有看到我有所成就,还没有看到我结婚生孩子,我要陪着你一起,你也要陪着我一起。
郎暮言在她身旁坐下,苏剪瞳抬头看了他一眼,想对他挤出一个笑容,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外婆不会有事的。”
声音坚定,似在说服她,也在说服自己。苏剪瞳晦暗的心情划开一道明亮的光芒,是的,外婆不会有事的。不管怎样,她自己必须坚信这一点。
她低头,偷偷擦掉眼泪。看到他手背上残留的牙印,想说“对不起”,又想说“谢谢”,憋了半天,说:“还疼吗?”
“外婆出来了,瞳瞳。”老刘叔大喊一声。他跟着苏剪瞳称呼,一直叫外婆。
苏剪瞳慌忙站起来,腰酸腿软,看着熄灭的手术灯,一时都不知道敢不敢走近。
医生笑着说:“手术很顺利,病人明早就能醒来,需要多多休养一下。”
苏剪瞳的眼泪迸了出来,落在唇边的酒窝里。冲到外婆身边,看到她脸上神情安详,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明天晚间的签约仪式,我帮你请假了。你好好陪陪你外婆。”
“嗯。”苏剪瞳抹掉唇角的泪珠。
次日一早,外婆果然如期醒来。看着伏在身旁的苏剪瞳,她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苏剪瞳马上就醒了过来,笑得格外灿烂:“外婆,你醒了?”
她昨夜一直担惊受怕,真的很怕从此失去外婆。此刻笑着笑着,眼泪又下落,不知道是太过高兴,还是太过后怕。
“我没事了,傻孩子,哭什么哭啊?”外婆伸出无力的手,帮她擦拭眼泪。
苏剪瞳赶紧将脸凑近她手边,免得她太过劳神,“没事就好。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你还没等着我带你去国外旅游呢。”
“可苦了你这孩子了。”外婆叹息着。
“我才不苦呢,只要和外婆在一起,什么都好。”苏剪瞳说着。
一整天,她都呆在外婆身旁陪着她。时而说说笑话,时而陪着她坐一会儿。看着外婆脸色渐渐变好,心情也一点点好起来。
晚上,看到墙上的闹钟已经走到七点半了。签约仪式八点举行,虽说有老板的特赦令,可以不用去,但是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下。
外婆看出她有事,和蔼地说:“你要有事忙,你就去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何况这里的医生护士对我都挺好的。”
苏剪瞳还在犹豫,老刘叔在门口招呼她过去,拿着一张卡递给她说:“这是昨天二哥送来的卡,里面有一百万,外婆的手术前前后后需要三十万,这些剩下的钱,你得先退给人家。”
他也不知道这个二哥是谁,直觉欠谁的钱都不好,能还一些是一些。
“瞳瞳,这是……”外婆听得不真切,只听到钱、手术费这些字样,担心极了。
“外婆,没事的,我出去有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苏剪瞳赶到指定的签约仪式发布地点时,发现已经散场了。新人签约仪式并不是很重要的场合,简简单单发布一个公告即可。
只是郎源面子大,这么简单一个发布会还是请了一些大牌明星助阵,这些明星只是露个面就离开了,却引得很多记者在现场流连。
见仪式已经结束,苏剪瞳只好扫兴而归。走到街头,看到街上拉起的大幅邱泽志的演奏广告,才想起今天正是邱泽志的演奏会。她手头有一张郎临溪给的票,本来是想靠这张票混进去看能不能近距离接近邱泽志的,没有想到那么快就确认了他的确是自己的父亲。又那么快地……被告知,这个父亲不能相认。
走进演奏会现场,演奏已经进行了一半。座无虚席的演奏厅内,声响效果非常好,再加上邱泽志是世界一流小提琴演奏家,很快就将人带进音乐的世界。作为邱泽志的同门兼好友,郎天白也带着学生演奏了一些曲目。
最后的压轴是邱泽志的名曲,是他和爱妻共同谱写的《爱的华尔兹》,这首曲目一项是邱泽志每次演奏会的压轴曲目。主持人包含深情的在台上诉说着邱泽志和其爱妻的故事,讲到他的爱妻前年因病去世、邱泽志曾一度一蹶不振的事情,大家都不免鞠一把同情之泪。
邱泽志上台,面容哀伤凄切,一曲《爱的华尔兹》倾诉了最深沉的爱情,绝美的情感、哀戚的结束,悲剧总是引人无限的放纵自己的情绪,沉浸在这不完美的世界里,不可自拔。2k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