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生日也不能不当一回事。我跟老三旁敲侧击过,但是他一直没有回应。瞳瞳,我知道你在妈那里受了不少的委屈,按理说我也不该偏帮她的,但是这个生日……我不勉强你能去,只是想把这事说给你听听,你和老三怎样,你们自己拿主意。我告诉你了你心里有个数,免得日后说起大家茫然。
苏剪瞳非常非常感谢他的一番好意,她一直都看得出郎临溪是一个体贴善良的好男人,不然也不会推心置腹跟她说这样一番话。她也看得出他一直在为郎暮言和林淑秋之间的关系做缓和,她很能理解作为晚辈的一片孝顺之意,点点头再次真诚地跟他道谢,才回到郎暮言的办公室。
郎暮言最近忙着处理苏剪瞳的事情,又为了安抚她外婆离世后的心情,一直形影不离的陪在她的身边,积累了很多工作需要处理。苏剪瞳跟郎临溪出去了后,他气闷了一阵,还是打开了文件夹,将自己陷入了工作之中。
苏剪瞳回来的时候他正在认真地处理公务,他听到她轻巧的脚步声走进来,刚才的气就生出来了。她将他一个人丢在一边和另外一个男人出去,足够气人的。郎暮言别过头去,还是认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公务。
苏剪瞳不去打扰他,走进茶水间认认真真按照程序泡好了一杯龙井茶端进来,放在他手边。氤氲的茶香让郎暮言神经舒缓开来,他合上了文件夹,苏剪瞳柔声说:暮言……
过来。郎暮言严肃着脸,拖过她的手。
苏剪瞳讪讪地走到他面前,累么?辛苦么?
她还是不太知道怎么处理夫妻间相处的关系,只好将茶杯往他身边的方向推了推,请喝茶。
郎暮言失笑,将她拉在身上坐下,坐在他结实有力的大腿上,苏剪瞳红了脸,提醒他说:是在办公室哎。
难道现在全公司上下还有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的吗?郎暮言把玩着她的发丝,闻着她发间幽幽的清新香味。还是确定关系后第一次带她到办公室来,往常他工作累了辛苦了,就靠喝大量的茶来提神,茶喝多了,有时候忙完便会睡不好,整夜在床上闭目养神。
有她在,真好,真好。心里生出无数的满足感,一点点的充盈在内心里。刚才对她的一点气闷也生不出了,柔声说:跑去忙什么忙了一下午?
郎暮言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今天是林淑秋的生日,按道理说他是不应该缺场的。林淑秋这些年来除了这一年大失常态对他做了很多不堪启齿的事情外,以前的时候母慈子孝,真的也没有太过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是郎暮言不想苏剪瞳再受委屈。瞳瞳什么错都没有,她不应该为林淑秋那些错误的想法和做法买单。现在两人结婚了,夫妻二人是共同体,母亲生日一个去庆生一个不去,也不是一件说得过去的事情。他其实内心是矛盾的。一个男人在处理公务的时候再手腕高超、再杀伐果断,他也毕竟不是超人,不能顺顺利利处理任何事情。对于郎暮言,家庭感情就是他致命的弱点。
苏剪瞳看着他,轻声说:你真的不用陪我的。
瞳瞳,我们结婚了,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关系,我们夫妻该是同进退的。郎暮言更加疼惜她,她年纪尚小尚能体谅他的难处,成全大家的感情,母亲已经这般年纪了,为何就不能给儿子一点祝福呢,如果母亲依然不能接受你的话,也当她是不想再接受我这个儿子吧。
暮言……苏剪瞳还想再劝,他心情不是很好,抱住苏剪瞳埋首在她软软的肩窝处。
过了一会儿,郎暮言抬起头来,我以前一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母亲。不过她辜负了我对她的信任,整整三次,三次将我伤得彻底,仿佛我不是她的儿子,只是一个她的仇人一样。她自私地只顾自己的感情,完全不考虑我们的感受。我心内,常常压着说不出口的闷。
他脸上有点孩子式的受伤害的表情,仿佛此刻他才是需要安抚的那一个人。苏剪瞳怔了怔,伸出一只手插入他的发间,另一手轻拍着他的肩背。被他需要的感觉,也可以在他脆弱的时候给他力量的感觉,让她心中生出无限的柔情来,也生出很多坚定。
暮言,我们再试一次。我和你一起去。她再怎么说,也是母亲,要是看到我们这个样子,爸爸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慰。我们再给她一个机会,她若是愿意接受我,那就皆大欢喜。
她没有说若是林淑秋还是不肯怎么办,现在没有余力来讨论那些。苏剪瞳先打了一个电话去酒店定好位置,才随即打通了林淑秋的电话。
这是苏剪瞳第一次主动给林淑秋打电话,打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她不由看了一眼郎暮言,她本身就是用的郎暮言的电话,不至于在林淑秋手机上显示陌生号码。郎暮言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算了吧,她执意不接,那我们也没办法了。
苏剪瞳再试了两次,郎暮言夺过电话合上,心疼地说:算了。
林淑秋向来以脾气强硬著称,凡事非得要顺着她的意。以往不是原则性问题一屋子的男人都让着她,没有想到真的将她惯得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刚刚合上电话,电话就响了起来,却是郎临溪焦急的声音,老三,妈在爸的墓地上哭呢,我实在劝不动了,你过来帮帮我吧。
来到郎霍的墓地的时候,林淑秋趴在郎霍坟前几次哭得抽气,来来去去反反复复就是一句:我命苦,我怎么这么命苦,当初你怎么不带了我一起去……
郎临溪在旁边好坏的话说了一箩筐,就是劝不动她,心疼也是无可奈何。
她是需要顺毛捋的脾气,郎暮言很清楚她的脾气,但是此刻真的不想再惯着她,走过去沉声问: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满意?
他这一声问话,林淑秋哭得更凶了,郎暮言从包里掏出一包烟,不甚熟练地拆开,点燃几支放在郎霍的坟头。他很少抽烟,被呛得连咳几声。郎霍在世的时候是要抽烟的,但是林淑秋管得严,他一向都是躲着抽。郎暮言将烟点好对着父亲拜了几拜,然后才回过头来说:妈,我想好好和你聊一聊,站在儿子的角度,可以吗?
郎临溪站起来,朝不远处的苏剪瞳走过去。他非常抱歉:对不起瞳瞳,本身是不想让你被牵扯进来的,还是将你带进来了。我妈这脾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剪瞳笑笑,看到远处,林淑秋情绪激动,郎暮言冷静,两人一直不停,不知道说了多久。苏剪瞳站得有点冷了,郎临溪将外套脱下来给她,她摆了摆手,婉拒了。有林淑秋在的地方,她不想添更多的麻烦。郎临溪能理解她的心情,将外套拿在手里,陪她一起干站着,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话题好。
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苏剪瞳拿出来一看,已经错过好几通电话了,赶紧接起来,刚一接通电话那头焦急的声音传来,郎天白急急地说:瞳瞳,安然发烧了,现在家庭医生正在帮他检查,你回来一趟吧。
郎暮言正在和林淑秋说话,仿佛有感知似的,站起身来大声问:瞳瞳,怎么了?
安然发烧了,我要马上回去。苏剪瞳也顾不得其他的什么了,说走马上就要走。
郎暮言大踏步走过来,牵着苏剪瞳的手安慰说:别担心,我们马上回去看看。
林淑秋站在原地,还呆着,郎临溪跑过去说:妈,咱们去看看安然吧。小孩子生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她站着不动,郎临溪说:那我去了啊?
林淑秋不是没有这样的意识,她的每个儿子都会开始新生活,他们的心会一点点转移,留很少的部分在这个家里,在她身上。她拼命反抗挣扎亦是无用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会将以后的精力放在小家庭上和已经到来的、即将到来的小生命上。
她有时候挣扎抗拒得恨不得马上死了让他们后悔一生,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就算现在死了他们内疚几天,马上就彻底将她忘光,回忆起来的时候除了抱怨别无其他。
这是她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不得不承担的人的老去。
和郎临溪一起上了郎暮言的车。
苏剪瞳担着心,哪里管她是不是有跟来?回到王家一下车,就马上往安然的房间里冲过去。郎天白紧跟着她说:没事了没事了,医生说是季节性的流感,已经给安然开了药了。就是他一直呓语想要妈咪,我才给你打了电话。
苏剪瞳走到安然的床边,安然还在轻声说:瞳瞳妈咪,瞳瞳妈咪。
苏剪瞳将他揽到怀里,心疼不已,妈咪在这里,妈咪在这里。
安然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苏剪瞳,露出了一个笑脸:妈咪你回来了啊?
爸爸也回来了。郎暮言坐在他身边。
安然笑脸大大的,想起刚才的梦境,通红的小脸上全是纠结的表情,爸爸妈咪我刚才坐了一个噩梦,梦见你们分开了,我又只能和妈咪两个人在一起了。不要这样好不好?
怎么会。爸爸和妈咪已经结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再分割开我们了,安然,梦是反的哦。苏剪瞳轻声说。
安然懂事地点点头,我就知道。外公和小舅舅都说吃完药就能看到爸爸妈咪了,我就知道马上就能看到。
苏剪瞳非常愧疚,最近因为她的情绪不好忽略了安然,她这个当母亲的真是太失职了,等到安然康复了,她不管再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再将他假手于人了。幸而当时外婆出事的时候,她第一时间蒙住了安然的眼睛没让他看到现场的画面。他在懂事也不过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而已,看到那些心理难免会产生不适。
安然乖乖巧巧的笑了笑,头好痛,但是有爸爸妈咪在,一点都不算什么了。他的样子,和郎暮言小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栗色的软发,让他已经有点棱角的面部线条看上去柔和了许多。他笑的时候,眯眼的样子和唇角挑起的幅度和郎暮言都一模一样。只是那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在明确地诉说苏剪瞳的基因。
他一眼看到郎临溪,很乖地说:二叔,你也来啦。
这性格也和郎暮言一模一样,对于自己在乎的人,怎样伏低做小都不为过,对于不入自己眼睛的人,态度冷硬得石头一样。
郎暮言揽在苏剪瞳的肩头,苏剪瞳斜靠在床上抱着安然的肩膀,是怎么看怎么都和谐的一家三口,三个人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笑意,晃得郎临溪心内一软,都有想要马上结婚生子的冲动了。
林淑秋才猛然察觉,是她一点点在将儿子往外面推,越来越拉远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原本郎暮言和安然是一模一样的,脾气冷硬严肃,但是在她面前也会露出这样的笑脸依赖她,信任她。是她辜负了!是她辜负了!
郎天白有点讶异林淑秋会来,他并不是很想多留她,因为王朝元和王孟疼惜苏剪瞳,知道她对苏剪瞳有意见,于是整个王家上下都对她有意见!
郎太太,安然刚刚吃了药,需要休息,我先送你出去吧。郎天白礼貌地看着这个曾经做过自己母亲的人。
林淑秋眼中一涩,原来这些苦果都是自找的,从徐瑜心起,就已经开始了。她破坏了很多人的幸福,用自私的爱来捆绑他们,是一件错得多么离谱的事情。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郎临溪点头。
郎天白和郎怀瑜默默地跟着两人身后送他们出来,大家现在的身份和关系都有点尴尬,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及至安排好家里的司机,将林淑秋和郎临溪送上车,车子启动的一刻,郎天白低声说:郎太太,生日快乐。
林淑秋呆住了,回去的一路都在掉眼泪。郎临溪只得劝道:妈,你别难过了,老三和瞳瞳要陪安然,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陪你过生日好不好?我已经买好了蛋糕,我始终还在你身边啊。
老二,你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吧。妈不逼你天天到处相亲了。你找个喜欢的姑娘,只要家世清白就行。
妈!郎临溪有点惊讶她态度的变化。
是妈太自私了,想把你们三兄弟一直都捆在妈身边,从来没有考虑过你们的感受。当时如果我不那么对怀瑜的妈,她也不会走上那条路。现在我又这样对老三……你们只知道我不喜欢苏剪瞳,却不知道我每次看到安然,他都离我远远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我也想当个好奶奶,我也想好好对自己的孙子。我犯了错误,连孩子的眼里都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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