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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条通向江岸的路,很是偏僻。
路旁杂草丛生,四下渺无人迹——只有一个人。
这人穿着件极讲究的软缎袍,手里提着个黑色的皮箱,衣服是崭新的,皮箱却已很破旧。
他的人很高,腿更长,皮肤是淡黄色的,黄得很奇怪,仿佛终年不见阳光,又仿佛常常都在生病。
但他的一双阵子却很亮,和他的脸完全不相称,就好像老天特地借了别人的一双眼睛,嵌在他脸上。
胡铁花笑了。若是别人在后面钉他们的梢,他早就火了,但他对这人本来就没有恶感,此刻远远就含笑招呼着道:“同船共渡,已是有缘,我们能在一个池子里洗澡,更有缘了,为何不过来大家聊聊。”
这人也笑了。
他距离胡铁花他们本来还很远,看来走得也不太快,但一眨眼问,就已走时三四丈,再一眨眼,就已到了他们的面前。
楚留香脱口赞道:“好轻功”。一点红冷冷的站在蓝枫倾身边,蓝枫倾收回眼眸。
这人笑了笑,道:“轻功再好,又怎能比得楚香帅。”
楚留香含笑道:“阁下认得我,我却不认得阁下,这岂非有点不公平。”
这人微微一笑道:“我的名字说出来,四位也绝不会知道。”
楚留香道:“阁下太谦了。”
胡铁花已沉下了脸,道:“这倒也不是太谦,只不过是不愿和我们交朋友而已。”
这人抢着道:“我绝非故意谦虚,更不是不原和四位交朋友,只不过……”
他笑了笑,接着道:“在下姓勾,名子长,四位可听过么?”
四人互相看了看都怔住了。“勾子长。”
这名字实在奇怪得很,无论谁只要听过一次,就很少难忘记,他们非但没听过这名字,简直连这姓都很少听到。
勾子长笑道:“四位现在总该知道,我是不是故意作状了。”
他接着又道:“其实我这人从来也不知道“谦虚”两字,以我的武功,在江湖中本该很有名才是,只不过,我根本就未曾在江湖走动过,四位自然不会听过我的名字。”
这人果然一点也不谦虚,而且直爽得很。
胡铁花最喜欢就是这种人,大笑道:“好,我叫胡铁花,你既认得楚留香想必也知道我的名字。”
勾子长:“不知道。”蓝枫倾、楚留香、一点红笑着看向胡铁花笑不出来了。
他忽觉得太直爽的人也有点不好。
幸好勾子长已接着道:“但我也看得出,以胡兄你武功在江湖中的名气绝不会在楚香帅和蓝仙子之下……”。
蓝枫倾抬眸看向他,勾子长似乎感觉到了蓝枫倾的目光一笑道:“比翼仙侣向来是形影不离的,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胡铁花忍不住笑道:“你用不着安慰我,我这人还不算太小心眼。”他瞪了楚留香一眼,扳起了脸道:“但你也不必太得意,我就算不如你有名,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我酒比你喝得多,醉的时候比你多,所以风头都被你抢去了。”
楚留香笑道:“是是是,你的酒比我喝得多,每次喝酒,我喝一杯,你至少已喝了七八十杯。”
胡铁花道:“虽然没有七八十杯,至少也有七八杯,每次我看见你举起杯子,以为你要喝了,谁知你说几句话后,就又放了下去。”
他指着楚留香的鼻子道:“你的毛病就是话说得太多,酒喝得太少。”
楚留香道:“是是是,天下哪有人喝酒比得上你,你喝八杯,我喝一杯,先醉倒的也一定是我。”
胡铁花道:“那是一点也不假。”
蓝枫倾和一点红看着斗嘴的两人相视一笑,蓝枫倾接着一点红的角度向杂草看去,一点红理了理蓝枫倾的发丝带回了蓝枫倾的视线。
勾子长忍不住笑了。
觉得这两人斗起嘴来简直就像是个大孩子,却不知他们已发现路旁的杂草丛中有人影闪动,所以才故意斗起嘴。
那人影藏树后,勾子长竞全未觉察。
胡铁花和楚留香对望了一眼,都已知道这勾子长武功虽高,江湖历练却太少,他说“根本未在江湖走动”,这话显然不假。
但他既然从未在江湖走动,又怎会认得楚留香和蓝枫倾呢?
这时那人影已一闪而没,轻功仿佛也极高。
胡铁花向楚留香递了个眼色,道:“你说他可曾听到他什么?”
楚留香笑道:“什么也没有听到。”
勾子长咳嗽了两声,抢着道:“我非但未曾听说过胡兄大名,连当今天下七大门派的掌门,我都不知道是谁。”
胡铁花失笑道:“那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勾子长道:“当今天下,我只知道俩个人,就是楚香帅和蓝仙子”
胡铁花道:“他们真的这么有名?”
勾子长笑道:“这只因我有个朋友,时常在我面前提起楚香帅和蓝仙子,还说我就算再练三十年,轻功也还是比不上楚香帅一半,而说蓝仙子的仙姿仙容有着倾城倾国的传说”
胡铁花微笑道:“这只不过是你那位朋友在替他吹牛,不过我必须承认他说枫叶的话到是真的”。
勾子长认真道:“我那朋友常说楚香帅和蓝仙子对他思重如山,这次我出来,他再三叮咛,要我见到楚香帅、蓝仙子时,千万要替他致意,他还怕我不认得楚香帅和蓝仙子,在我临行时,特地将楚香帅和蓝仙子的丰采描叙了一遗。”
他笑了笑,接着道:“但我见到楚香帅时,还是未能立刻认出来,只因……”
胡铁花笑着接道:“只因那时他脱得赤条条的,就像个刚出世的婴儿,又怎知他脱光了时是何模样”
勾子长笑着看向蓝枫倾道:“但我一见到飘然而至的蓝仙子和楚香帅的行事,两人又亲密的很,立刻就想起来了,只不过……我到现在为止,还想不通那颗珍珠是怎会跑到玉带中去的。”
胡铁花道:“那只不过是变把戏的障眼法,一点也不稀奇。他一定是从住在天桥变戏法的‘四只手’那里学来的。所以他还有个外号叫‘三只手’,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勾于长道:“这……我倒未听敝友说起。”
楚留香笑道:“这人嘴里从来也未长出过象牙来,他的话你还是少听为妙。”
胡铁花道:“你嘴里难道就长得出象牙来?这年头象牙可值钱得很呢!”
楚留香也不理他,问道:“却不知贵友尊姓大名,是怎会认得我的?”
勾子长道:“他叫王二呆。”
楚留香皱眉道:“王二呆?”
勾子长笑道:“我也知道这一定是假名,但朋友贵在知心,只要他是真心与我相交,我又何必计较他用的是真名,还是假姓?”
楚留香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别人不愿说的事,他就绝不多问。
一点红从头至尾都未成说过一句话,楚留香和一点红交换了眼神。
他们边谈边走,已快走到江岸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