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作为臣下迎接公主,这事儿放在宋元明清时代,是最正常不过了,因为宋元明清的等级上下极其森严,特别的讲究。可唐代,也就是贞观年间李世民做皇帝的时候是不太讲究这个的。
例如程咬金之流,那都是与李世民同甘苦共患难,生死相随的患难兄弟,眼下虽然是君臣关系,但是有时候确如兄弟,根本就随和的很。就是太子李承乾等一众兄弟姐妹,见了程咬金、李靖等人,都要行一礼恭敬问好。
这会儿襄城公主与萧锐、萧锴一来到鲁国公府门前,程咬金就携着夫人程崔氏迎了上去,还故意让李雪娘落后两步,目的很显眼,就是要襄城公主难看!
“臣,程知节恭迎襄城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着作势就要撩衣袍下跪。
这一下可把襄城公主给吓了一大跳。鲁国公给我下跪?这不是要我难堪吗?父皇上朝都没让众臣们跪拜,路国公爷反倒拜我?那……后果有多可怕,不用说都知道。
程咬金向来脸皮厚,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他不觉着自己这一跪有多吃亏,反而认定襄城公主和他宋国公萧瑀从此以后,见人都得绕道走。
嚯哈哈哈……敢耀武耀威的上门来炫耀?恶心不死你们这些虚伪的东西!
急忙忙伸手相拦,襄城公主香额上就在这大冬天里渗出了细汗,她忽然感觉到,自己来这一趟是多么的不明智。
而且更不明智的是,自己还带着任何礼物,在郡主府的路上炫耀了一趟,看似给人姐妹情深的样子,其实不用细想都会明白,即使是年关到了,哪有姐姐先来给妹妹拜年的道理?
此举这不是来赔礼道歉的,分明是来结仇的!
襄城公主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想到自己处事不周,更加处于被动,不觉秀颜微红,心里有些懊恼悔意,可脸上还得强挤着笑道,“程伯父这是折煞襄城了,襄城冒昧打扰,请程伯父勿怪。”
“嚯哈哈哈……”程咬金朗声大笑,那笑声忒夸张了些,竟然惊扰的行人纷纷回头,“襄城公主驾到,某家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只是,唉……襄城公主来得匆忙,程某事先也没什么准备,不然可不敢怠慢了公主仪驾。”
这是怪罪襄城公主让人家来拜年,事先连个帖子都没递过来,打扰了人家的清净。
话句话说,程咬金就是怪罪襄城公主不懂事儿,没礼貌,不守串门子的规矩!
原来古代但凡有些资质的人家,走亲访友都是事先要递上拜帖,说我哪天哪天想上你家坐坐,叙叙旧,拉拉呱,聊聊嗑儿,增进增进感情云云,您看您家放不方便,您给个准话。
主人家接到拜帖就会作出安排,给个回信,说呀你定的那天我家正巧没啥事儿,都挺闲,你来吧,咱们说说笑笑吃吃喝喝,感情可不就是得靠走动来往才能促进的吗?到时候我在自家府上恭候您老大家光临。
于是,两家人就按照预先定的佳期你来我往,走动的非常之友好,聊得非常之投机。
今儿个襄城公主打着拜年的旗号,大张旗鼓的去往郡主府晃荡一圈,然后才来道鲁国公府,这么做的目的,心眼多得都要成了精的混世魔王程咬金岂能看不出来?
你个小毛孩子,想跟你程老伯父耍心眼?还太嫩了些!
不对,还有襄城公主身后的那个老王八蛋公爹萧瑀,你他娘的这是上门来赔礼道歉的吗?分明是来耀武扬威耍横来了。
还让襄城公主出面给你圆脸?啊呸,你个老死球,今儿个老程我就照死了打你脸,看你还敢跟我混世魔王比脸皮?
比脸皮谁的厚?程咬金若是敢说他是天下第二,没人敢说天下第一!
襄城公主自然也听出了程咬金话里的音节不对味,脸上更加尴尬,但是还是忍着不快露出得体的笑意,“程伯父,您老人家这是折煞死襄城了,襄城都不知道该不该进你这鲁国公府的门了。”
程崔氏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笑着上前给襄城公主行礼笑道,“襄城公主大驾光临,可不就是蓬荜生辉吗?今儿个您这一来,雪丫头啊,定然是高兴地多吃两碗饭呢,来来来,快快请进。”
李雪娘在一旁笑着看着公爹咋呼,一听程崔氏说她能多吃两碗饭,不觉嘟嘴暗道,合着我就是个饭桶啊。
便上前拉着襄城公主的手亲热地道,“长姐,婆母娘笑话我能吃呢,您可得给我说说,这两个人的饭量能不多吃吗?”一笑一嗔间,就把襄城公主的尴尬给化解了。
李雪娘一边说笑着,就拉着襄城公主往正房里进,却把萧锐萧锴兄弟俩给晾在了那儿,连正眼都没瞧一下。
开玩笑,你们不是让襄城公主打着姐妹情深来拜年的幌子上门吗?那好啊,我就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给你们哥俩瞧瞧,至于你萧锐,虽然是襄城公主的丈夫,驸马都尉,但是论品级,还没资格让我安乐郡主给你请安行礼。
你们不拿出诚意来道歉,只说亲情,那我何必给你们脸面给你们下台阶?
李雪娘打定主意,就只跟襄城公主说笑亲热,完全忽视了萧锐和萧锴的存在。
萧锴见李雪娘高傲地不理睬他们哥俩,气得当下就要发作,一个乡下来的村姑,也敢这般嚣张?太不把萧家放在眼里了。
若不是萧锐看情形不对,暗自使了个眼色给萧锴,及时地制止了他的愚蠢行为,恐怕襄城公主今儿个要无法走出鲁国公府了。
萧锐到底是谦谦君子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对于李雪娘的无视,虽然是也有些恼火,但是他知道今天来的此行目的,只能息事宁人,便举步上前献给程咬金和程崔氏见礼,“小侄儿拜见程叔婶子,唐突造访,请二老恕罪。”
萧锴虽然对李雪娘不待见,从骨子里瞧不起她,但是对程咬金和程崔氏,他还是不敢有丝毫的不敬,也忙着立在哥哥的身后施礼,“侄儿拜见程叔程婶。”
萧锐、萧锴兄弟二人见过程咬金和程崔氏之后,只字不提登门道歉的事儿,而是笑着对李雪娘道,“安乐郡主乃是大唐福星,今日一见,实乃幸会幸会。”
幸会你个头!
李雪娘眸笑嫣然,眸中却含着无尽的讥讽,笑道,“姐夫也来了啊?呵呵……因为雪娘有公公婆婆在高堂,所以不敢独自一人躲在郡主府享清福,麻烦姐夫多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请姐夫多包涵。呵呵……”
恶心不死你们算你们脸皮比混世魔王的还厚!
你们明知道我在鲁国公府,却还要大张旗鼓地跑去郡主府,以为是姐姐给妹妹拜年,演绎了一场姐妹情深的好戏,让人非议我李雪娘做妹妹的架子大,太过分,其实这有何尝不是在打你们自己的脸?
哪有姐姐这般声势浩大的去给做妹妹的拜年?不是应该给妹妹的公婆拜年才对嘛?
李雪娘心里十分鄙视萧家这样的所谓清流,太虚伪了!所以她把公婆在高堂说得极重,任是傻子都听得出来,人家这是在暗讽你们萧家不懂得礼法,越过长辈去给一个小辈拜年,实在是荒唐可笑!
萧锐一张俊颜臊得通红,样子十分难堪,比旁边被人直接无视的彻底的弟弟萧锴,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清河公主和程处亮也上前来给襄城公主行了礼,都笑得很是甜润,那样子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而其中意味只有通透的人能看明白。
清河公主也是公主诶,怎么好被人瞧不见呢?萧锐萧锴该不会忘了人家也是正牌的皇家公主而不自知?
襄城公主见清河公主渐离渐疏,却又无法让人挑出理去,就觉着气闷,心道,好歹咱们也是亲姐妹,你就看着我被一个乡下来的村姑打脸?那与你面上有什么光彩?
襄城公主还真就忘了,人家清河公主与李雪娘不但是名义上的堂姐妹,也是鲁国公府里的亲妯娌,若论关系,只比你这姐姐近而不远的哟!
你们萧家仗势欺人不但殴打了安乐郡主的人,还胆敢侮辱安乐郡主,不是依仗着太子太师和襄城公主吗?你们这么做的时候,可曾想过清河公主这层关系?
清河公主但笑不语,眼里的意味非常明显,我们程家的脸面也是脸面,何曾让人给打了还不还手的?本公主是程家人,自然是要维护程家的面子,你们?呵呵……远着一层呢!
萧锐和萧锴举目看到清河公主的时候,才恍然醒悟过来,眼前这尊佛可不是他们自己能得罪的,那可是堂堂的公主殿下啊,若是失礼,可就惹麻烦了。
兄弟二人见到清河公主,自然是一副恭谨之态,与见到李雪娘的态度截然不同,恭敬地抱拳行礼,“下臣见过清河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呵呵……”清河公主温婉内敛笑道,“二位请免礼。到了鲁国公府都是客,不必虚礼了。二老大人在此,哪有我们小辈待客之道?二位既是来给大嫂拜年送礼的,那就府里请。”
清河公主也学坏了,一张小嘴几句话就又把萧锐和萧锴兄弟俩给埋汰了。听听这话,是……人话?骂人都不带脏字,打得人家哥俩一张脸啪啪直响,连带着让襄城公主也进不得退不得,浑身都是刺,太不舒坦了!
你们到底是让我们进门还是不让进门啊?这鲁国公府院门比挂了杀人刀还要厉害,一张张嘴就是堪比杀人剑好吗?
襄城公主心里这个憋屈啊,这趟鲁国公府门进的,比被人杀了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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