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青麟夜半淫心发作,诬陷良家女为长毛;都司得令带人缉拿,生的糊涂死更糊涂。
王都司在阎王面前讲不清楚死因时,张亮基也陷入茫然不知所措当中……
(正文)曾国藩一折两片于当日午饭前拜走。
当晚,发审局签押房特别热闹,曾国藩、郭嵩焘、刘蓉、罗泽南、塔齐布齐聚于此,一边喝茶,一边听郭嵩焘、刘蓉二人介绍劝捐的情况。
郭嵩焘讲话前,曾国藩先把移驻衡州的折子和参清德密保塔齐布的两片底稿拿给众人一一阅看。
郭嵩焘等人看后均无异议,只有塔齐布激动得连连说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不到一年,卑职由守备升到红顶子!这也太快了!卑职的祖上到底积了什么德?长了什么蒿子?让卑职今世遇着曾大人!”
曾国藩笑道:“是你自己争气,本大臣不过是替国家荐贤举能而已!”
罗泽南笑道:“塔帅做到一省提督,只要别难为湘勇,曾大人和我们这些人也就知足了。”
塔齐布接口道:“这话无需罗大人吩咐。怎么做,智亭心里有数。就是现在,有公开为难曾大人的,卑职也敢和他理论一番!!!卑职可不在乎他有什么靠山!”
曾国藩摆摆手道:“以后的事情就不要去说了。圣旨一到,湘勇便将移驻衡州。绿营就算想继续与我们作对头,恐怕也难。筠仙和孟容先说一说劝捐的事,然后呢,我们大家再议一议造船练水勇的事。彭雪琴已先期赶往衡州,去物色屯勇和造船的地方。这件事,圣旨到前,我们先不要说出去,以免节外生枝。筠仙,你先说吧。”
郭嵩焘于是滔滔不绝地讲起來。
几乎与此同时,湖北巡抚青麟也在省城武昌忙得不可开交。
青麟原來就曾署理过湖北巡抚,因累吃败仗,被朝廷革职留军前效力。
但青麟知道自己肯定能东山再起,这原因说起來有些可笑,因为他是满人。湖广辖着湖南、湖北两省,战事纷纭,自然是能者上劣者下。就算把两省的巡抚都放成汉员也未尝不可。但只要平定、安稳下來,湖南、湖北两省巡抚当中,就必须放一名满人,以此來钳制、监视汉员;设若如果出现意外,两省巡抚都放成了汉人,那么湖广总督,就一定要放成满人。这几乎成了大清入主中原以后的惯例。
琦善到后,青麟马上意识到,自己东山再起的时候到了!
果不其然,随着武昌的合围、湖北全省的平定,骆秉章调到湖南,湖北巡抚又换成了青麟。但这次已经不再是临时署理,而是实授,并赏了头品顶戴。
接旨的当日,青麟在自己的大帐一顿狂喝,直喝得烂醉如泥才休。
醒來后已是后半夜,青麟口渴难耐,挣扎着想坐起身喊人端茶解渴,却又一眼看到供在桌案上的圣旨。
一见到圣旨,青麟登时精神大作。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连口渴的事也忘了。
青麟一轱轳翻滚到床下,两手抓地爬到桌案前,先点上三支香,便砰砰砰磕起头來。
门外的戈什哈正倚着墙睡得香甜,涎水从口里流出,把衣服湿了老大一片。忽然听到屋内有响动,便激灵灵强睁开双眼,用手把门拉开一条缝,一边用眼往里乱瞧,一边小声地问:“抚台大人莫非有事吩咐?”
戈什哈声音不大,却把全神贯注磕头的青麟吓了老大一跳。
青麟爬起身,张口便骂道:“不知好歹的狗东西!本部院口渴,如何不端茶水过來?”
戈什哈急忙答应一声,慌忙去端茶水。
青麟一碗热茶进肚,感觉通体无比舒畅。
他拿过圣旨,把不很长的文字又读了一遍,不由颇自负地自语了一句:“***!湖北离开我青麟,他就不是湖北!”
青麟把圣旨重新供到桌案上,想了想,忽然又把戈什哈传进來,吩咐道:“本部院今儿在东庄,遇见一个妞儿。你带上几个人,去把她弄过來。本部院怀疑她是个女长毛,要审审她。”
戈什哈迟疑了一下问道:“请抚台大人明示,这个土匪是住大东庄,还是小东庄?她姓甚明谁?年龄几何?”
青麟道:“想不到,你这个狗东西心还挺细。你问的这些事情,亲兵营王都司都已替本部院打听清楚,你传话给他,他自然会告诉你。你下去吧。”
戈什哈很无奈地走出去。
青麟就开始在卧房里很兴奋地走來走去,一直走到天光大亮,才有一名满脸血污的亲兵一瘸一拐地爬进卧房,向他禀称道:“抚台大人,可不好了!王都司带着我等二十三人,奉您老之命赶往小东庄去缉拿女长毛,不想在回來的路上,被几百名当地百姓拦住。不由王大人分说,这些百姓抡起手里的棍棒便打,王大人带着我们拼死冲杀。”
青麟嗷地一声跳起來问:“狗东西,你们如何不放枪?”
亲兵哭诉道:“一交手,我们手里的枪便都被百姓夺了去!拿什么放?”
青麟又问:“王都司呢?快让他进來见我!”
亲兵答:“王都司他们已被打成了肉酱,女长毛也被他们抢了去。小的是躲在一个坟坑里装死,才逃得一命。”
青麟一边更衣一边大声问:“这些土匪现在哪里?”
亲兵答:“小的趴在坟坑里看得真真切切,这些土匪把王都司他们打烂后,便都各自坐船过了江,眼见是投真长毛去了。”
青麟大喝一声:“狗东西,你给本部院闭嘴!什么真长毛假长毛,统统都是真长毛!你给本部院滚出去!”
亲兵急忙爬出去。
青麟两眼失神,一屁股坐到床上,喃喃自语道:“可怜王都司,竟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殉国了。刁民!湖北的百姓都是刁民!”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署湖广总督张亮基的耳中。
张亮基气极,当即含毫命简拜参折一封,参青麟半夜怂恿亲兵强抢民女激起民变,奏请将青麟革职押解京城交刑部按律问罪;折后又附密保夹片,密保按察使衔楚勇统帅江忠源接署湖北巡抚。
可惜的是,张亮基的参折比青麟的折子晚到了十天。
青麟拜发的折子与张亮基的折子正好相反:一是为自己剿贼获胜向朝廷请功邀赏,二是为战殁沙场的王都司等一班亡弁请恤。
咸丰收到青麟的折子后,先是对着兰贵人感叹一句:“剿灭粤匪,还得靠我们满人自己!!!你看青麟,刚实授鄂抚,就打了个大胜仗!”
第二天早朝,咸丰又把青麟获胜的事讲了一遍,下朝后就着军机处拟了道圣谕:著赏加青麟黄马褂、予骑都尉世职;对王都司等亡弁,朝廷也均予重恤。圣谕的后面,依例写有“著该抚恪尽职守,好好练兵,尽快收复武昌,不负朕之所望也。”
张亮基的参折进京后,咸丰一览之下先是暴怒,继而破口大骂青麟欺君罔上,但很快,他便安静下來了。
经过几日的思考,咸丰认为欺君罔上的不是青麟,恰恰是张亮基。现在湖南巡抚是骆秉章,湖广总督是他张亮基,湖北巡抚偏偏放了个满人青麟!张亮基久历官场,咸丰把青麟放在湖北的用意他不可能不知道。只要青麟在湖北一天,骆秉章也好,张亮基也好,都休想瞒着朝廷做自己的事情!
张亮基此时上参折的用意不言自明,就是想把青麟从湖广挤走,把湖北巡抚换上他自己中意的人!这个人是谁呢?这个人就是江忠源!
想到这里,咸丰冷笑一声,劈手把张亮基的折子摔到地下!
想把湖广变成汉人的天下,你休想!
但因此便将张亮基问罪,理由又不充足,何况江忠源也的确是目前敢打硬仗的领兵大帅之一。江忠源早在一年前便赏加了三品按察使衔,于情于理,都应该赏他个缺分,才不寒能臣之心。
经过与几位近臣商议,圣旨很快颁下:照张亮基所请,按察使衔江忠源著实授湖北按察使。
两道圣旨相继送抵青麟与张亮基、江忠源之手。
青麟女人沒有玩成,却为自己的身上玩出一个黄马褂,为自己的头上玩出一个骑都尉世职;苦只苦了他的老部下王都司,到了阎罗宝殿,也讲不清楚自己的死因。湖北官场提起王都司,都说他是“生的糊涂,死的糊涂,到了阴朝地府更糊涂!”
这话传來传出,时间久了,竟把王都司的真名实姓传丢了。大家讲起这事,都说:“糊涂都司如何如何……”
张亮基接旨在手,登时飘进了云里雾里。
他先还怀疑自己的参折沒有写清楚,待把原折的底稿翻出來后,发现不仅条理清晰,一款一项都清楚明白,而且弹参理由非常充分,朝廷断无读不懂之理!
张亮基冥思苦想的时候,青麟在自己的中军大帐已经开喝了。
此时张亮基、青麟、江忠源等人,尚未正式进入武昌,但对武昌已经形成合围。(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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