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不懂,老娘只知道肚子饿了要饭吃,冷了要衣服穿,老东西,钱呢?问你,钱呢?你藏哪里了?一个大男人,还得靠着自个女人养着,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人啊郑石头!”
李四娘越说越生气,葱白的手指头就要戳到男人的额头上,因为生气,头上的发髻都歪了,铜簪歪歪斜斜,眼见着就要掉下来了。
郑石头似乎被李四娘骂来了火气,满脸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就要按耐不住揍人了。
双喜自是知道郑石头不打人,可这样的时候,她们姐妹两个在这里杵着,也着实起不到啥用处,反而还让她爹觉着没脸。
双喜索性拉起三喜,两人不声不吭回了西后厢屋里。
木门掩上,也把前头堂屋的动静关在门外了。
双喜虽然回了屋子,耳朵却还关注着门外的动静呢。
前头堂屋里似乎有砰砰砰的响声,很快这响声又小了,接着李四娘凄厉的哭声响起,不过片刻工夫后,这哭声也停息了,好像被人生生给掐断了。
如果不是早知道她爹不打媳妇,这会儿说不得她都以为李四娘被她爹给掐脖子了。
闺房里,一豆灯光摇曳,三喜闷不做声,脱了衣裳钻进被窝,不声不语。
双喜吹熄油灯,也钻了进去。
身侧三喜哆嗦着蜷成一团,无声哽咽。
双喜从背后环住她瘦削的身子,叹口气安慰道:“别哭了,爹娘不管咱们,咱姐妹管好自个就行。”
“二姐”三喜转身,把头也埋进被子里头,闷头小声抽泣。
双喜轻拍她后背,笑道:“哭啥,娘不打算给咱们置办嫁妆,不养着咱们,咱不是还能靠着自己吗?你瞧瞧,咱茶叶蛋卖了快一个月,铜板子都快有一两了,回头姐姐去钱庄兑换了,藏起来,以后这都是咱姐妹的安身立命钱,放心,姐不会让你受苦的!”
“二姐”三喜哽咽一声,细瘦的胳膊抱上双喜,把她当救命稻草一样,环抱的死紧。
夜已深,窗外一轮明月高挂,转眼又是月中了。
第二日天未亮,郑石头又跑了,李四娘跟个没事人一般,该洗漱洗漱,该涂胭脂涂胭脂。
昨夜那番惊天动地的动静似乎不是她闹的,过了一夜,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声没响的。
双喜瞅见她老娘扭着腰肢,轻摇慢摆出了屋,到东家家里上工,再没说她爹半个不字。
她摇着头,到底也没琢磨透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不过这会儿工夫,她倒是没心思捣鼓别的,因了今日她还有样大事要干,便是昨晚跟三喜说的,换银子。
这些日子以来,罐子里的铜钱都快要满了,满满一大罐子,放里头实在太惹眼,做点儿事情,拿一堆铜板子也不像话,她早就琢磨着要把铜板子换成现成银子了。
昨日随着春花嫂子卖菜,她也跟她打听过,知道这钱庄里有这个买卖,一千钱换成一两银子,需要收五个铜板的中钱,也就是手续费。
春花笑着打趣,让她要换钱,找自家换,省得还花冤枉钱,双喜也只是笑笑,说笑着混过去了。
找隔壁王婶子家换钱,不是她不乐意,只是她防人防惯了,都是街坊领居的,且都是做生意的,短短一个月,她那点不起眼的小买卖,就能赚这么多银子,
虽然王婶子家一直热心肠,帮助她们,可在银子面前,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动心,想要把这茶叶蛋生意给抢过去呢?
双喜是临可多费点铜板子,也不愿意自个的家底让外人知晓。
李四娘出门时,双喜背着一篮子野菜刚进院门,送走老娘,她赶着先去把茶叶蛋给两家早点铺子送去,送完蛋,回家又把罐子里的铜板子倒出来,细细数了一千钱,拿旧花布包了,藏在野菜篮子里,
还剩下一百多个铜钱,她又小心收好,把罐子藏起来之后,这才出屋,提着野菜篮子上了菜市场。
春花一早就过来了,双喜帮着她把菜摊子摆好,两人说些闲话,等着早起的妇人小厮上门买菜。
菜市对面,就是一家茶馆,兼卖一些糕点小食,那算是黄花镇唯一上得了台面的一家馆子了。
此刻天色尚早,茶馆旁边的包子铺里白气直冒,肉脂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茶馆生意也火爆的很,穿着绫罗绸缎的富户,拖家带口,大早上的也有精神头闲坐。
春花眼珠子冒着光,瞅着不远处那茶馆出了神。
这会儿正好有个提着篮子的妇人来买野菜,双喜一看是老客人,赶紧的上前张罗,装菜,上称,收钱,虽忙,却满心欢喜。
送走那妇人,双喜喜滋滋把铜板往腰中的小钱袋装,这边春花忽然抬起手拐子捅了她一下。
“咋的了,嫂子?”双喜头都没抬问道。
春花没回话,还拿手肘子捅她。双喜不解,抬头看春花,就见她正兴奋莫名,又有些怔怔的瞅着茶馆方向出神儿。
双喜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只见那茶馆门口似乎多了一堆人,穿着体面,正要屋里去。
除此外,倒没见着啥别的热闹可看。
“是赵家的二小子回来了!”春花喃喃道,喜得一把抓住双喜,摇着她胳膊道:“哎呀,你刚瞧见了?那个蓝布锦缎的公子”
双喜甩了甩黏在手上的菜叶,笑道:“嗯,瞅见了,好几个蓝衣服的呢!”
“哎呀,不是,不是,那个打头走的,个最高的,赵家棺材铺的少东家,你没瞧见?”
春花着魔一般,似惋惜似嗔怪瞅着双喜,那模样,好像双喜错失了五百两银子似的。
“嗨!嫂子,不就是个人吗?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叫你激动成这样,你可要当娘了,花花心思要叫秋生哥知道了,看饶得了你不?”
双喜不以为然说着,手上的烂菜叶总算给甩出去了,心里依旧膈应,她又取了布巾子擦手。
“小妮子,还打趣上嫂子了!”春花咯咯一声笑,转头突然把脸埋在双喜耳根子旁,压低声音道:“那赵家的二小子长的俊着呢,你要看了,保管你三天都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