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肠小道尽头便是通往黄花镇的官道,,只要一直朝着官道走,再走大半个时辰,就能进镇了。
两人再路口道别,双喜接过装满腐乳的陶罐,脚下不停,快步朝着镇子去了。
周平安定定的看着她走远了,也转身回村。
夏日午后,蝉叫声声,官道两边都是参天的古树,树荫下赶路,虽然累,倒并不晒人,双喜紧走快走,只希望早点儿归家。
这一路走着,脑子里也没歇着,今日在周婶子家的这一顿饭,竟给她了她难得的温馨之感,多久没吃这样一顿热闹饭了?
自来了这个陌生地方以来,就再没有过了,虽然只短短不过大半年光景,但在她看来,却似乎是一辈子那般久远。
心里升起淡淡的暖意,原以为这辈子再也得不到的温馨生活,没想到再黑虎离开之后,还能再一次偶遇,老天爷原来对她并不算刻薄
双喜带着满足喜悦,一路前行。
身后处突然奔来一队烈马,虽未靠近,但那“踏踏踏”的马蹄声催人命一般,一声急过一声,震耳欲聋,双喜赶紧的靠古树下避了,为马队让路。
耳边轰隆隆似有长雷响起,随着雷声越来越大,尘土激起无数,逼得人不得不掩起口鼻。
漫天尘埃中,马队张扬而来,打头一男子着一身红衣,宽大袖袍随风飘荡,背挺如松,策马而行,那气势犹如猛虎下山,咄咄逼人,端的是威猛无比,身后随行众人皆模糊成烟云
若不是他面上似个女人一般围着白帛,现出几分娘气,这样的一副男子气概,指不定引出多少春闺遐思
双喜瞅着这一路人马浩浩荡荡,排山倒海般而来,掀起黄土飞尘无数,又眼见着马匹嘶叫,来人前呼后拥,如离弦之箭,眨眼间消失于官道之上,激起漫天的灰尘,一时间,尚没弄清楚到底是出了何事,铺天盖地扬起的尘埃中,恍恍然似乎也只记得个红衣张扬的身影。
“咳咳天杀的还要不要人活了?”双喜虽捂着口鼻,却还是被牵连着遭殃,被呛到了。
她索性待再原地,等尘埃落地,待眼前清明几分之后,这才抬起脚跟,急急的往家赶去。
往前又走了十来丈,待转了个弯儿,没曾想被一人一马挡住了道。
那男子红衣张扬,背着身子坐在马背之上,后背笔直如松,红衣张扬似火,却又好看的似一幅画,并不显着突兀别扭。
双喜心跳快了两分,前世的习惯,她虽喜欢看俊俏的男子,却还不至于花痴一般,看到个帅的就腿软的走不动路。
她也生了几分好奇,这一人一马立在宽阔黄土官道上,似乎再等待什么人,可她刚刚已经瞧过,这漫长一条道上,除了她再没第二个活人
难不成,这伟岸俊俏的男子,是再等她?
双喜花痴过后止不住自嘲起来,拉了拉肩膀上的藤草编带,低着头加快步子快些朝前走去。
“哎!”
耳畔边传来声高呵,有几分熟悉,双喜没搭理,继续往前走。
“哎!臭丫头,喊你呢,聋啦?”
又一声高喝,这声音清冽悦耳,要不是话语里刻意的羞辱,双喜都觉着这男子配这样的声音,简直是得天地之独宠了!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刻薄话,让她心里头生起的那点淡淡的遐思跑的精光不说,且还倒了几分胃口。
只因这声音她无比的熟悉,那马背上的红衣男子,居然是赵一鸣,居然是这骚包!
双喜不得不停住脚,却没转身,定定的杵在路旁。
赵一鸣打着马儿慢悠悠转到了她身前。
他已经摘下了白帛,长眉星目,高鼻薄唇,眉眼间英气勃勃,刀削般的脸庞再这初夏的午后仿佛也生了丝光,灿然若星子。即便身穿红衣,也无半点娘气儿。
真是个骚包!
双喜不待见他,淡淡扫了一眼,把视线别向一旁,轻声道:“赵公子喊住小女子,所谓何事?”
本是一句寻常话,不知为何似乎又触怒了赵一鸣,只听他鼻腔里嗤了声,恨恨道:“哟,想不到还是个薄情寡义的,小爷刚救下你,转头就把爷给忘了?”
双喜听他这般往自己脸上贴金,跟着笑起来,抬头冷声道:“那你可知,黑虎哥给你赔命了,你还想如何?”
提到黑虎,她心里就窝着一股火气,明知黑虎的死与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想到这恶徒那日种种对待黑虎的暴行,双喜依旧无法原谅他,依旧不愿意看到这恶人快快活活,徒留她与黑虎娘再这世上伤痛煎熬。
双喜眼睛里闪着冷光,柳眉跟着蹙起,薄唇紧紧抿着,一副斗鸡模样。
赵一鸣紧盯着双喜,眼眸眯起,幽暗几分。
长长儿看不到头的官道上,双喜别着头没搭理赵一鸣,她纤瘦单薄,淡红色罗裙清冷如烟,不带半点儿人气。
她似根藤丝,纤弱不堪风吹,然而她又是那般倔强,死拧,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冷又硬,不近人情。
赵一鸣踩住脚蹬,飞身下马,丢了马绳,执马鞭,敲打手心,他看着她,目光冷冷,却微微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哂笑:“你这又是扯的哪一出?小爷托你的福,被老爹打得屁股开花,躺在床上死了十来天,新仇旧恨你也该报完了,如何还把这死人的罪过一并推到小爷头上,真当爷是个软柿子?”
说着话,脑袋也跟着凑到双喜跟前来,咬着牙,眼眸里燃起篝火。
鼻端又飘起淡淡的熏香,一如那个滑落山坡的夜晚,他背负着他,虽迷糊,虽头晕目眩,但鼻端这股淡淡的熏香,一直似有若无,提醒着她,他在,他再保护着她。
双喜微微叹口气,转过头来淡淡瞥了他一眼,却又把视线挪开,冷着脸慢慢朝前走。
“你哑巴啦?小爷问你话,你敢不回?”赵一鸣被她无视,明显生了几分郁气。他紧跟着上前,语气不善,咄咄逼人责问她。
公子爷在家称王称霸,在外头也是一副天底下唯老子独尊的味道,双喜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缠着她也没生好心思,遂干脆停住脚,冷着脸道:“赵公子,你是有钱人,我这小门小户的农家女是个泥腿子,日日夜夜不是踩猪粪,就是浇人粪,我也与你无冤无仇,你做什么要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