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
辛西白终究来迟一步,他带着黄泉剑,看到烬灭的老玄主,倒在诛心台上的寒骨,血光火眼再次失明的舞羡鱼。
舞羡鱼听到辛西白的呼唤,可此时此刻,她最恨的就是他,为什么让自己听从他,为什么让自己相信他?
“你别过来!”
舞羡鱼一声怒吼,收到黄泉剑,她举剑,人人怕她的天行赤眼,不知她已经衰竭了目光。
舞羡鱼带走寒骨的遗体,驾御黄泉剑逃离玄天山。
“不能让她跑了!”长老大怒。
“让她去。”
辛西白言罢涌出一口鲜血,他为破老玄主的金钟罩不惜自损三分,却还是没能挽回一分。
舞羡鱼带着寒骨去到药缘谷,尽管她的双眼血色模糊无法明视,却还是再次来到药无缘的无药居。药无艳出谷寻药未归,药无缘在屋前闲坐,他只看一个人扶着另一个身形更壮硕的人在靠近。
“何人……”
药无缘尚未以主人的口吻问出,便认出了舞羡鱼,他白衣染红,而她用身体支撑着的,是寒骨。
药无缘检查寒骨的命征,已然全无。
“寒骨门主他已经……”药无缘欲言又止。
“救他,救活他,你让他活过来!”舞羡鱼疯了一般逼迫药无缘,将他从轮椅上推翻在地。
“我并非能起死回生,我只是一个大夫不是神仙!”
舞羡鱼蓦然止住,她坐在地上,血泪横流,全然不觉眼睛的疼痛,连心都痛得麻木了。
“你的眼睛还有救……”药无缘想给舞羡鱼检查眼睛却被她狠狠推开。
“他怎么会死,他不可能死,我没答应,他不可以死!”
舞羡鱼气急逆上,药无缘当机立断,趁她看不见,便下针让她睡倒。
舞羡鱼失去了意识,所有的愤怒情绪一片空白。
而当舞羡鱼沉睡醒来之后,睁眼看见的是一片清楚的世界,躺在他身边另一张榻上的,是眼睛蒙着纱布的寒骨。
“你醒了?”药无缘端着药汤进来。
“你对他做可什么?”舞羡鱼俯在寒骨身边,他如此苍白,如此冰凉,如此安静。
“这不很明显吗?我将他的眼睛,换给了你。”药无缘回答道。
“你把他的眼睛……”舞羡鱼不由得哽咽,“换给我,谁让你这么做的。”
舞羡鱼依然不忍接受寒骨已死的事实。
“是寒骨门主他自己……”药无缘难得目视寒骨如此正经,“上一次你失明的时候,他就说过,就算把他的眼睛换给你,也要让你复明。”
舞羡鱼的心跳一刹顿停,不只是眼睛,寒骨连性命都为她付出。
舞羡鱼眼眶湿透,药无缘却赶紧劝阻道:“你现在不可以哭,现在你的眼睛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寒骨门主身虽死,眼睛还在你眼眶里活着,你不能杀死他的眼睛。”
舞羡鱼平静不下心中起伏的情绪,却闭目不让眼泪泛滥。
药缘谷幽静的夜,舞羡鱼闯入药无缘的屋,用黄泉剑抵着他的脖子。
“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我两次救了你的眼睛!”药无缘不敢动弹。
“说,你跟天烬究竟合谋了什么,你敢隐瞒或者骗我,我就割断你的脖子!”舞羡鱼一斜锋利剑刃在药无缘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细血痕。
药无缘向凶残的舞羡鱼坦白从宽,原本他也不是忠心于天烬,二人之间只不过是利益合作。
当年药无缘全是因为痴迷医术才花三年时间医治天烬被天行赤眼反噬的眼睛,也趁机将天行赤眼研究了个十之七八。
天烬与药无缘约定,他帮天烬控制舞羡鱼的天行赤眼,当他达成所愿得到破天录之后,便会与药无缘共享破天录的秘密。
“自古传闻破天录蕴含天地之间所有你意想不到的秘法,其中一定就有治愈我瘫痪的方法,所以我就答应天烬,在他用天行赤眼弄瞎了你的眼睛之后由我来治,让你的眼睛受他控制。”
“他想得到破天录,破天录真的记载了一切秘法吗?”
“我可以告诉你,此事极有可能为真,因为天烬的天行赤眼现在看起来好像依然无敌,可实际上早在当年就已经被生灵术所伤。我当年能为他复明,却弥补不了生灵术对天行赤眼克制的伤害,而他强行重炼天行赤眼更是极大伤害,如今怕是极限将至。所以他必须从破天录中找到秘法,拯救他自己的眼睛。”药无缘说得若有其事一般。
“那现在我的眼睛……”
“现在你的眼睛绝对是不受天烬掌控的,我以一身的医术发誓!”
“你为什么背叛向天烬?”
“何为背叛,我们之间就是互相利用罢了,有性命之忧难道我还要为他保守秘密。”
“那眼睛呢,我瞎了又与你何干?”
“这我纯粹是,不想寒骨门主就此消失在这世间,即便只是留下一双眼睛,我力所能及,仅此而已。”
舞羡鱼收起了黄泉剑,她不喜欢杀人,药无缘也不值得她发泄愤怒。
“我的眼睛,什么时候可以稳定?”舞羡鱼问。
药无缘松了一口气,回道:“调理一段时日,适应了便可。”
“你可有方法保寒骨身体不腐?”寒骨忍住心酸。
“有,只要你需要,我一定满足。”
舞羡鱼回到她与寒骨的房间,灯火通明每一个角落,却只有舞羡鱼一人的气息,她静卧在寒骨身旁,用身体和被褥却却暖不了他冰凉的躯体。
舞羡鱼不能让自己流出眼泪,她要留着这双眼睛,她要带着寒骨的眼睛,并且不仅仅是活下去而已。
“你也知道破天录里有复生亡人的秘术,你不就希望我这样做吗?我答应你。”舞羡鱼闭目轻吻寒骨的脸颊,当真冰寒如骨。
舞羡鱼按药无缘的方法将寒骨置于他所准备的药棺中封存躯体。在药缘谷一段时日,舞羡鱼完全适应了寒骨的眼睛,二者融为一体。
舞羡鱼站在谷中溪流滩上,试验她的眼睛能否适应天行赤眼,当她赤瞳一显,溪水对面的树林便大火焚烧。
“很好。”
药无缘不见舞羡鱼便寻了出来,却看见她从溪流方向归来,身后浓烟滚滚。
“你用天行赤眼了,好歹你也把火灭了呀,你要毁了药缘谷啊!”药无缘气得直抖。
舞羡鱼将寒骨留在药缘谷交给药无缘照护。
“他的身体如果出了一点损伤,我就把你和药缘谷,烧个精光!”舞羡鱼威胁道。
舞羡鱼带着黄泉剑离开药缘谷,听药无缘的说法,天烬双眼底子伤重,必须长住在无光暗处,并要有火力供应补养天行赤眼的伤缺。
舞羡鱼大胆猜测天烬就藏身于玄天山附近,炎火渊周边。舞羡鱼踏入炎火渊境,行走在渊缘,果真在渊壁之下发现有一处隐秘的洞口。
舞羡鱼入了蜿蜒之道渐行渐深,越发肯定这就是天烬的藏身之处。
“怎么才来?”向天烬的声音从深处传出。
“你在吼谁啊,赤女吗?”舞羡鱼直接开口,对自己毫不隐藏。
深洞尽处,向天烬打坐在炽热岩浆之间,他的眼里布满阴翳,转身看向洞道,模糊看见是舞羡鱼。
“是你。”向天烬欣慰一般笑道。
“看来他没有骗我,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这就是天行赤眼的代价,你怕了吗?”向天烬问。
“这是你的代价不是我的,而你要付出的代价,不止如此!”
舞羡鱼挥动黄泉剑直击向天烬,他躲避几招还是被多次划伤,可见他的眼睛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就你现在这样,还想对玄天山做什么?”舞羡鱼不禁冷笑。
“玄天山那般待你,你还甘愿护它?”
“当然不,可即便我不站在玄天山的一方,今天也要取你性命!”
舞羡鱼这才发动真招,御使黄泉剑刹那深切而入天烬的双眼,将他本就阴翳的双眼彻底致瞎。
天烬失明忍痛却无言,血流满面,舞羡鱼抓住黄泉剑一跃踹向天烬与地,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是你,一手造成了我所经历的悲剧,是你诬陷我盗取破天录,是你害我与玄天山反目成仇,是你害死了寒骨!”
舞羡鱼情绪越发激进,她手持黄泉剑,穷尽怨恨刺入向天烬的心口。
天烬却双目混沌,临死一刻,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死,又何妨……”
玄天山的清晨,弟子发现诛心台上悬吊着向天烬的尸体,双目血肉模糊,心口中剑而死。
辛西白与三门主确认了天烬的尸体,辛西白看出天烬是死于黄泉剑之下。
“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是小舞,是她。”辛西白百分百地确认。
“舞羡鱼不是天烬的同谋吗?”赤南问。
“小舞不是,她此举就是为了证明她不是天烬的同谋。”辛西白心中的苦楚自舞羡鱼离开那日起便无休无止。
“她这么做,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吗?”风生青不由得担忧远虑。
“无论如何,是玄天山冤枉了小舞,也因此害死了寒骨师弟。”
辛西白深恐舞羡鱼的天命已经定了方向,她的天命如此强硬,谁人都无法强硬扭转,就像老玄主,死于非命,又有如向天烬,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