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天暗地不知过了多久,管亥悠悠醒转,头脑一片混沌,他好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嘴角竟挂着笑意。
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个娃娃,一双秀目神采异常,满脸古怪笑容,竟像是精怪一般。管亥闭上双眼,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中,努力思索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贼徒管亥,竟敢还不醒转?”悦耳童音自脸上飘起。
管亥闻言大惊,睁开双眼,暗道不是梦境,娃娃面容又浮进瞳孔,环顾四周,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之上,再看时,赫然发现一个伟岸身影立于床侧,记忆忽地被打开。
自己不正是被这人行刺,而后遭偷袭,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吗!?
“你们……你们如此卑鄙,究竟是何目的?”管亥惊诧与激愤之下,大声喝道,显然此时伤势未愈,底气不足,加之气愤难平,喊罢浑身战抖,汗如雨下。
“嘿,管亥,汝乃黄巾余孽,图害生灵无数,人人得而诛之,百姓恨不能生啖汝肉,活寝汝皮,今日被索魂至此竟还口出狂言。是否想试下本王的夺魂剑利否?”辛锐断喝道。
见管亥毫无惧意,轻蔑无视,遂对太史慈道:“判官,将其罪行宣读一遍,而后打下十八层地狱。”
‘判官?’管亥大惊,看这架势,那自称‘本王’的孩童岂非……敢情自己被虏到阴间来了。不!光天化日,自己又有‘大贤良师’在天之灵庇佑,就算真是阎王,又怕他怎的。
想到张角,管亥竟似忽然吃了强心剂一般,双目闪出寒光,面沉似水。虽然明知自己受伤之下不是眼前两‘鬼’对手,却似要放手一搏。
辛锐不想管亥转眼之间竟似换了个人一般,不由心下一惊,但并未显现出来;转念一想,心中已猜个**不差,暗叹张角余毒之深,同时自己一定要毫不慌乱,以道取胜。
太史慈走近刚要按辛锐吩咐过的‘宣读’一番,却见辛锐一摆手,示意自己不要说话,遂退了两步。
辛锐踱了两圈,转身对端坐床榻的管亥道:“将军生平,并未滥杀无辜,这点本王是清楚的,阴间诸神也称道将军乃义士也,可是将军可知否,张角绝非善类,乃天界与阴间联合追缉的妖孽?”
管亥置若罔闻,冷哼一声,辛锐略感安慰,毕竟管亥没有否认自己身份,只是不喜欢听到诋毁张角的话罢了。暗想这时代似乎很喜欢出这类头脑简单的愚忠者,并且数量巨大。
一定要把握住这股中坚力量,成大业将会事半功倍。
接着道:“我不否认张角对将军的恩义重大,但我有一言,望将军察之:汉室倾颓,民不聊生,自是国家与人民的大不幸;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的确令天下人对朝廷心寒。当今世上,每日都有成千上万甚至更多的人在冻死饿死,或是被乱军洗劫杀死,又或染瘟疫病死,将军难道没有切身体会吗?”
话锋转到管亥身上,辛锐目光也跟着直逼过去,管亥低头不语,浑身竟似针扎一般抖动,显然感同身受。
辛锐暗道有戏,进一步道:“天子无道,导致狼烟四起,自有有志之士来结束乱世,张角以普世济民为号却倒行逆施,盲目组织百姓发动起义,是顺天应人吗?非也!是将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推向战争深渊,将军仔细回顾一下这五六年间的所见,难道不是这样吗?”
管亥无言以对,身体却更加剧烈地抖动起来,此时他早已放弃与‘阎王’争斗之意,因为这孩童所道之言,竟比任何一个饱学鸿儒都要有道理,有说服力。
首先一点,那些儒生只会斥责自己和手下是一群草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眼前之人却是言语里处处为着百姓。
辛锐并不在意管亥神情,趁热打铁道:“将军本是出身贫苦的寻常百姓,在乱世处处受欺凌压迫,然而正在此时,张角救了将军,关怀备至,致使将军甘心投效,为黄巾军立下汗马功劳。是也不是?”
对方竟对自己身世及与张角的关系都了若指掌,除了神仙,那个八、九岁孩童却能知悉!管亥此刻那还犹疑,点了点头。
辛锐接道:“黄巾军大都是寻常百姓,只因缺衣少食,又有张角循循善诱,方才为谋个活路加入其中,战斗力可想而知,因此打胜官兵并不常见,抢劫其他百姓却是司空见惯。百姓起义所为何事?无非有吃穿,有田耕,便无他求,但为这心愿再强抢其他百姓,这……”
“不说张角,张梁,张宝三弟兄,就说将军部下五万余兵马,因为没有粮草,在北海,登州等境大肆抢掠,可有此事?”辛锐话锋一转问道。
管亥老脸涨得通红,嗫喏道:“俺只叫兵士前去借粮……”
辛锐看着此刻几与孩童无异的管亥大笑道:“嘿,好个借粮,你可知你的军士是怎样对待各处百姓的?百姓又有多少死伤?”
“这……”管亥再次无言以对。
“这就不必本王跟你详道了,只是将军记住一条,只靠你一人并不足以驾驭这支部队,你虽上阵勇猛,但对整肃军纪,差之太甚。你可以保证自己不害百姓,但是手下军士呢?百姓的心声你有听过吗?一个不懂倾听百姓心声的将领所带之兵永远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辛锐慷慨陈词道。
管亥有如拨云见日,想想自己从前的经历,想想张角对自己的救命养育之恩,再想想刚才所闻的一席话,真有再世重生之感。可笑自己在昏睡之际竟还做着随张角东征西讨时的旧梦。
辛锐也是感慨丛生,一种思想的确可以改变一群人,统治一群人,尤其是古代时候。难怪孔老二的儒家思想会成为两千余年封建史的中国正统。
感慨之际,不由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一时间整个人都罩在一层如神镀的光彩中,管亥与太史慈皆被这气势所感染。
只见管亥一跃下榻,跪地拜道:“俺管亥得阎王点化,痛恨前行,若是阎王不嫌弃,俺愿在帐下当一小鬼,但凭差遣。”
辛锐一愣,随即和太史慈相视大笑起来,管亥被两人弄得云里雾里,急道:“阎王和判官笑什么!俺有的是力气,做鬼也算条好汉,为阎王端水劈柴倒也中用。”
“哈哈哈……”两人笑声更甚。
管亥不明所以,也跟着笑起来,抹抹脑门道:“判官端的好武艺!俺愿拜您为师!”
辛锐好容易止住笑声道:“拜师?好啊,那你可不能反悔的,一日为师,终身……那个什么来着?”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俺虽是粗人,却也颇晓义理,绝无反悔。”管亥补充罢坚定道。
“那好,我就成全你,就由我主持,还不跪下磕头!”辛锐忍住笑,心道有这样一重保障也甚好。
管亥那还犹豫,冲太史慈跪地三个响头,道:“师傅在上,俺管亥有礼了。”
太史慈努力憋着笑将管亥掺起,还不得不故作深沉道:“免礼。”
三人聊了一阵,辛锐感觉火候差不多便道:“管亥,你终究阳寿未尽,天下还需你倾心尽力,我还是将你送回阳间吧。”
管亥急道:“俺不回去,阎王莫非言而无信,说是收俺,又要撵俺走。师父,你倒是说句话啊!”说罢扯住太史慈。
辛锐深感管亥的淳朴憨厚,微笑道:“其实没什么,我……嘿!这个,我并非阎王,只是北海城一介草民罢了。”
管亥一时没有反应,道:“管他草民还是阎王,俺管亥看准的人,就跟他一辈子!”话刚出口,登时醒悟,瞪大眼珠失惊道:“你……不是阎王?”
辛锐并不慌张,道:“我有血有肉,哪里像阎王啦?再说,那有这样的孩童阎王!”
管亥此刻已并不介意辛锐到底是谁,也不管他年岁几何,只知道这孩童有着比饱学鸿儒还高深的见地,而自己师父太史慈亦是当世高手,由此心下释然。
粗人就是这样,一旦倾心相交,便毫无顾忌,并且既勇且忠。
想到这,管亥‘嘿嘿’一乐,道:“主公在上,请受俺一拜。”
辛锐没想到管亥接受事实如此之快,反倒愣了一下,随即才拉起管亥,郑重道:“吾受恩师重托,将匡扶天下视为己任,争奈年少力孤,今得管将军相助,如虎添翼也。”
管亥由衷道:“俺从未服过过什么人,只有大贤……张角那厮,却被主公点破其阴谋,令俺顿悟,师父武艺又胜俺多矣。因此俺只服主公和师父二人,若口不应心,天诛地……”
古人的誓言其严重性不言可喻,辛锐知管亥已诚心降伏,忙打断他说誓道:“管将军乃性情中人,我们不要说些不详之语。哦,对了,管亥之名已令此处百姓闻之色变,不如改下名字好了,你意下如何?”
“俺的命是主公和师父给的,但凭主公作主。”管亥毫无犹豫。
“那好,你就改姓辛,叫辛……”辛锐刚欲脱口而出,却想到辛亥革命,叫着怪别扭,遂改口道:“叫辛霸好了,取字向民。心系霸业,心向人民,如何?”
管亥大喜道:“好名字,谢主公赐名。”
辛锐笑道:“从今后,你就是我家将,与汝师子义,我们三人共同开创新的太平盛世。不过,我们得先把城外黄巾军搞掂。不然,民不聊生,鸡犬不宁!”说罢开门便行。
辛霸(管亥)惊奇问道:“主公,啥是搞掂?”
太史慈却是见怪不怪,扯住他随后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