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晌,辛锐先拿了几张图文并茂的草纸,交予孙乾,而后与周瑜再次来到杜家酒店,着手准备酿酒。
酿酒亦非易事,工艺颇繁琐,因此辛锐头天晚宴之后便把自己关进房门,仔细回忆后世所见,将蒸馏酒所需的材料、器具罗列纸上。
老杜喜不自胜,殷勤地招呼着,今日一早他便将辛锐昨日所书之信送给了孙乾,没想到孙乾当即将官凭印信甚至制服都发给了自己。
想到辛中郎将行事这般诚信效率,老杜恨不能马上动手酿出一锅好酒来报答这份知遇之恩,直叫他浑身上下都是干劲。
不多时,几十个军士赶着几架马车来到酒店后院,在辛锐验视过后开始卸车。车上有若干小麦、黍米,还有好几口大陶缸,估计是从小城铸造司带回来的。
押车的百夫长待卸车完毕,向辛锐报告道:“禀将军,麦、黍共计三石,陶缸五口,都已卸载。孙大人说将军所需之大甑和天锅,三日内可造好送来。我等就留在此处,供将军差遣。”
“诸位辛苦了,我今日来稍作布置,之后大伙在这酿造司,要听从杜总管安排。”辛锐说罢拉过杜大,向众军引见。
“各位军爷好,请前厅坐下饮碗水酒......”杜大到底是底层出身,对官军从骨子里有着敬畏,这一来倒弄得众军士颇为尴尬。
“杜掌柜不必如此,而今你是太守钦点的酿造司总管,与众军士虽无尊卑之别,却又是上下隶属关系,今后我这酿造工艺,还要你安排大伙施行。”辛锐只好出面为杜大正名。
先前报告的百夫长是众军头目,带头表态道:“杜总管千万莫要如此,折杀了弟兄们。俺们都是北海城百姓家的子弟,哪个不是承蒙小将军大恩,您既然是小将军看重的人,俺们必然全心相助,若是哪个敢不出力,您尽可打得骂得。”
杜大心中感动,连连道谢。引得辛锐一旁的周瑜又暗暗感慨不已。
这段小插曲之后,大家越发熟络,辛锐拿出早已写好的酿酒工艺,摊在桌上,向杜大道:“这新式的酿酒法子,我都写在这几页纸上。杜总管识字的吧?”
“小人常要记账,因此粗通文墨。”老杜拿起草纸,边看边回道。
“那好,原料粮食便采用麦和黍,这几口大缸,是发酵之用,酒曲还要借助你之前自家酿酒用的陈曲。因为现在尚在尝试,暂且先用这些家什。过些时日第一锅酒出来,如果可行,再增加设施。”
“将军放心,这制法纸上已写的明明白白,小人只需按照步骤一一实施即可,没什么难处,既如此,小人就即刻开始准备了。”老杜到底是个酿酒的行家,辛锐的蒸馏酿酒法他看过一遍,虽然新奇,却隐隐觉得这必是神来之笔,能制出前所未闻得佳酿,因此倒是急躁得很。
得到辛锐许可,老杜立刻号召众军士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搭棚子的,挖酒窖的,刷缸的,洗粮食的......
辛锐见此间已入正轨,粮食发酵又需要些时日,便拉着周瑜离开酿造司,到校军场看太史慈他们操练士卒去了。
周瑜既然答应在北海小住几日,每日总是参观学习也有些单调,不叫他这帅才为练兵出出点子,岂不是暴殄天物。
二人于校军场侧面一个高坡处驻足,居高临下看去。
果然不出辛锐所料,周瑜对军事的热衷程度远远超过政事。到了校军场的他就不再是那个弹琴饮酒的风流才子,瞬间变成坚毅果决,挥洒自如的统帅。
甫一现身,周瑜便被操练的各营人马夺去了眼球,再也不理辛锐。
太史慈的弓骑营正在训练骑射,这是弓骑兵最具杀伤力的手段。百步之外设置若干草靶,扎成人形,弓骑营众军百人为一队,备足羽箭,往来驰骋,到指定区域便放出一箭。
这骑射最考验骑术,太史慈天赋异禀,虽从师学艺时无马可骑,但基本功打得扎实,因此马战上亦是毫无影响。然而手下健儿却参差不齐,训练起来进展颇为缓慢。
许褚的飞熊营,重枪重甲,皆是雄壮之士,马匹也挑选健壮者,披挂马甲。
这是用作冲锋陷阵的一柄重剑,骑兵中的霸王龙。在没有陷阱埋伏的遭遇战中,三千重骑兵可轻松摧毁几万步兵。
辛霸的刀盾是步营精锐,相对于马军,步营成军容易得多,但练成精兵,难度却一点也不小。
辛锐的要求是,前期要向高顺所领陷阵营看齐,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因此要有专业工兵的技能;遇敌则先,撤军断后,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又要求每个兵士都具备极高的军事素养,从指挥官到尖兵,不光需要令行禁止,更要有信任和默契。
针对这一点,辛锐给出的训练章法也别具一格,除去每日正常的负重体能训练,出操搏杀训练之外,更要重视协作,像是合作攀爬高墙,清除鹿角障碍,掩埋陷马坑等许多需要队友掩护的项目。
在训练过程中士兵相互熟悉,默契度上升很快,尤其是每次训练,辛霸都会加入进来,与众兵士一起进行,令辛锐颇感欣慰。
马超刚选足骠骑军士,目前器械战马均未够数,只能暂且训训话,与众军士相互熟悉一番。
北海兵源多数来自投诚的黄巾军,亦有部分流亡百姓。说到底都是百姓出身,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
辛锐平定黄巾、接纳流民之后,又出台了新的征兵法,从服兵役变成募兵制,让当兵保卫家园成为一种自愿,加上对百姓爱护有加,因此得到大家拥戴。
可以说,北海之兵军心可用,作战也都悍不畏死。但有一点,比起老牌劲旅曹操的青州军和虎豹骑,丈人吕布的并州铁骑和陷阵营,北海军缺少的是经验,毕竟时日尚短,再系统的训练,也难与那些在血与火里爬出来的杀神们相比。
观看练兵,周瑜时而点头微笑,时而眉头紧锁,多时方才回过神来。
见周瑜笑望向自己,辛锐席地而坐,笑问道:“兄长看我北海军颇雄壮否?”
“贤弟这军容,天下罕见,单论人马之雄壮、军令之执行,只怕已是无人能及。只是......”周瑜沉吟一番,想是在总结不足之处。
“兄长还请教我。”辛锐也知周瑜必会有些独到见解,若不说出不足之处,便不是那个周大都督了。
“愚兄以为,骑兵之命门便在骑术,我观弓骑兵练习骑射,乃是在马上射箭,难度大增,莫若分别练习,再加以统合,譬如前半日只练射术,后半日只练骑术,待二者尽皆掌握,再练骑射,可事半功倍,细算起来,成军时间可大大缩短。”周瑜笃定地道。
“以战练兵亦是上上之法,北海军容肃整,将士俱各用命,此乃贤弟精诚所至,亦是天赐之福,我观那军士各个精神饱满,身强体健,皆是可造之材,若是能将这些转化成战力,此军必然所向披靡。”
辛锐点头叹道:“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兄长所言字字珠玑,锐当谨记。”
周瑜见辛锐心领神会,笑道:“贤弟好福气,似这等军兵,能求得千人已是为将者莫大造化,你这里却有上万,真叫愚兄嫉妒的紧。”
辛锐白眼道:“兄长可听闻哪路诸侯会给麾下发饷的?”
“有这等事?”周瑜奇道。
“我大汉自开国便是沿袭前秦旧制,以徭役征兵,而今弟在这北海城破了这个旧习,当兵吃饷,一人当兵,全家光荣,有家属者得田半顷,牲口一头,无家属者,当即发钱十吊,之后每月定时发放一吊钱。受伤、战死者皆有抚恤,伤者由官府负责养老送终。”
辛锐将募兵条例向周瑜做了简单介绍,又是半晌周瑜才回过神来:“怪不得,怪不得。军士效死,上下用命,这不是义气,却是实实在在的福祉。”
有了经济基础,自己和家人生活都得到保障,为了守卫自己的家园,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财产,又有哪个适龄青年有理由拒绝当兵?这是为自己而战。
有了经济基础,有足够的粮食可饱食终日,有足够衣物可抵御严寒,哪个发育正常的人会不变的强壮起来?瘦弱无力是灾民的专利,北海无灾民。
而这经济基础是谁带来的?自然是辛锐。军士用命、将领效死,无非是这些善良的百姓的知恩图报,是报答辛锐,也是自我救赎。
“所以百姓可爱,可敬,民心可用。兄长,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