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花自重能想先明白自己要什么,万羡青就乐得帮他撮合。最怕他只是想将人“抢”回来,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抢。
若是那样,他们的付出成了竹篮打水倒也还没什么,但花自重却可能面临,失去一个重要的、且一别之后可能再也回不来的人。
万羡青也不管殊桐是背负着怎样的因由,才会“委身下嫁”鲨皇五子苍句。她能看出殊桐与苍句之间的情意,但这种情意叫她困惑。
这两人之间的感情,更像是苍句对殊桐的迷恋和宠溺。苍句所表现出来的不智与混乱,绝非一个皇子该有的担当。万羡青更是隐约中,瞧出了一些叫人惊人的眉目——
苍句,似乎崇拜殊桐?
且不管这想法是对是错。只往肯定的方向去揣测,再撇开那些风光霁月的不切实际,毫不克制地把刻薄阴谋添加进去。
暂且把渊族定性为诡计多端的种族。那么渊族出身的殊桐在才智和性情上,当也是高深且凉薄的。多情寡断无法完成既定成算,故而这般揣测殊桐也无可厚非。
如果这样给殊桐定性,那么殊桐在回应苍句时流露出的那些温情,在这“谋算纷繁”的形象下,并与“迷恋痴情”的苍句形成对比,那么殊桐对苍句到底有多少情意,这就不好说了。
起码,比之花自重肯定多有不如。
因爱生恨的确不智,但是因爱生恨又可作为某种深情的佐证。若能叫潜伏学府数载且不暴露、欺瞒九阶修士而不失手、精于谋算的殊桐也按捺不住心神,那么万羡青的表演,的确是刺到了他内心的柔软角落了。
万羡青细细思忖了一番,心下生出一计。
万羡青:“我隐约有些想法,只是颇为冒险,你且听一听。”
众人听着细细分说。
她从二人的性格开始说起,再又引申到双方对待彼此的看法。两人的经历、言行、成长环境,甚至于战法风格都成了她讲解的一部分。
万羡青细致的分析和见解,叫花自重听来赧然。然而她剖析至深处,却叫他神色愈发凝重。
他想起了往日里与殊桐相处的情景,原本稀松平常寡淡似水的日复一日,竟在此时叫他分外酸楚了起来。他觉着,自己错过了许多。
譬如殊桐的屡屡暗示,甚至明示,他均未有所察觉。甚至于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殊桐的脾气为何时好时坏这样暴躁。
而想通了情之一字,万般困惑便又迎刃而解了。
花自重,生了悔意。然而对旧日的悔恨却是最叫人抓心挠肺的。他所能想到的填补,尽是只能在日后所给出的付出。但这弥补,于往日又真的能有几分填补呢。
花自重内心的**疯狂攀升,在此刻他只想去见殊桐。
万羡青:“此为我一家之言,且我上述之法九弊一利,若要有所成效,还需十成十的运气。”
牧嗔:“为什么不再去找他谈谈?”
万羡青摇了摇头:“龙啸异动可谓打草惊蛇,直到合籍大典开始前,苍句约莫都不会离开殊桐半步。到底是我算漏了一步。”
花自重沉声道:“便依你所言,试用此法。”
万羡青得到赞同却无喜意,甚至于她是很有些不愿意使用这个法子的。她皱眉道:“你可想好了?此法即便成功,后续尚有无穷险恶需要面对。”
花自重笑了:“那便有劳诸位了。”说着行了个抱拳礼。
牧嗔:“你要是这点胆气也没有,我也就真是懒得帮你了。”
月白:“我可调集三千雷霆,暂阻海族去路尚且不在话下。”
亓官奉迟迟不答,众人的眼光隐约投了过去,他瞥了牧嗔一眼,又回到花自重身上:“瞧我作甚?我自是随我家青儿一道去的。”
这话听着是十分仗义的,但却叫人莫名地有些想打他。
万羡青知他是闹小脾气了,当即坐到他身旁给他倒了杯茶,轻笑道:“也不知你生的哪门子的气,喝杯茶消消火。”
亓官奉想说“我没生气”,但是茶杯已递到他手边,他不好不接。可这接了不喝又显得自己的确生气了似的,可要是接了喝下去,同样像在说明自己生气了需要喝杯茶消消火。
突如其来的进退两难叫亓官奉愣了一瞬。
但万羡青的目的却很单纯,她只是想要宽慰亓官奉罢了。
众人这便算是确立了基本的行动方针。眼下无事,只需静待既定时刻的到来。
距离合籍大典尚有八日,本还有些喜气的海宫,却因为万羡青释放出的这一声龙啸变得紧张了起来。
然而修士重气运,陨灵界中筹算之术虽不精深,但掐算一个黄道吉日尚且还是能做到的。八日之后便是前六十载后三十五载最佳的合籍吉日,错过了可就不圆满了。
故而即使这一声龙啸探查不明,叫海族一众人心惶惶如鲠在喉,然而大典之日既有既定之期,只要没出现天大灾难阻隔,这合籍怎么也得合下去。
修士的修为到了这个境界,脸面也是需要时时端着的一样东西。更何况海族可不比他族,海族这多支系,可都是称皇称霸的一方“豪绅”呢。若这婚结不成,且不说苍句殊桐如何如何,单单鲨皇的威信便要在这海域跌一跌。
而这样的事情,是能叫上位者愤起杀人的。
这八天到底是静悄悄地过去了,终归没有发生万羡青所期愿的转折或变故。
而合籍大典终于在所有人的“期待”里,如期举行了。
这日,原本风格威严肃穆的鲨皇海宫,像是蒙上了无穷的喜意,四处披挂着红绸装点着明光。甚至于那用来计时的三环时刻阵法上,也撒进了几枚红色的玉石,这装点叫此间更添一层鲜艳喜庆之感。
在这漆黑的海底,这宫殿本就已是一处明晃晃的存在,眼下更是热闹非常。
万羡青走过海宫连廊与此间下仆擦身而过时,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喜意。这个苍句倒是挺得人心,万羡青如是心忖。
待到众人步入观礼厅坐定,临到吉时前一刻,一道悠长的钟声自远方悠悠荡荡传了过来。
紧接着,一道古朴清澈的莹亮白光自礼堂天窗投射了进来。
那光虚幻又凝实,只是它投射此间只微微存了三息,便就散成了一滩滩圆融的光点。那光点顺着某个玄奇的阵势结成一道虚像,立在此间。
而这虚影出现此间的刹那,无尽的威势便柔柔地盖了下来。
众人心头顿时升起一阵臣服,这是对强者自然而然的心绪动荡。只两人除外,万羡青与亓官奉只觉这威势无比讨厌,只叫人想将其生撕踏碎。
谁敢叫仙人臣服?
无论是玄臻还是陨灵,具不存在这样的事物。即便是比之更强的仙人也不可能,或者说不可以。仙人有仙人的颜面,而不屈服只是比重很小的一部分。
万羡青想着,这虚像约莫是海族的什么先祖,大抵也已超脱了凡俗境界,否则不会有这样的威势。但万羡青久居天都,且与魔府多有磋磨,所见威势浩大宽广者不胜枚举,而这许多仙人大魔之中,即便是最叫她厌烦的,也没有这一道虚像更叫她恶心。
万羡青忽地想通了关窍,这约莫又是什么他不知道的六族之别。海族地域宽阔超出人族数倍,然而这宽阔深重的海洋却没能叫这群海族心胸宽广一些,起码这海族的先祖是没有的。
若果真有半点胸襟,他就不能在威势中融入这种东西。一种唯独仙人境界的万羡青与亓官奉才知道的东西。
这东西十分不光彩,也十分难听,叫做“奴性”。
早年万羡青与魔府之人交手,其中有一大魔走的便是这路子。往好听了说叫“摄人心魄”、“以威势服人”,然而实际上就是以一种特殊的手段叫人区服与他听命与他,乃至臣服。
若非这大魔手段太过惹恼了万羡青又激起了她的探知欲,她不经过搜魂也是无法知悉这一门阴邪手段的。
此下再次见到这恶心的伎俩,万羡青当即对海族生起了无尽的恶感。
这事在天都魔府广有传播,故而亓官奉也立刻想通了关窍。
二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都不大好看。
只不管他俩如何想,首要一点就是先打消蒙住花自重三人心神的威势。
亓官奉释出无尽杀意将这威势绞碎,万羡青又驱动木气笼住三人。若果偏颇勉强一些,这叫人臣服的威势,也当属于阴邪鬼祟的一种。
虚像出现之后,又有三声钟鸣传来。
紧接着一连四十五道古朴天音悠然而至。而大典的两个正主,便踩着这七七四九最后一道声响的余韵步入了礼堂。
亓官奉敏锐地压住了花自重几欲暴起的身子。
万羡青道:“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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