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捏鼻梁，裴昊继续道：“如果妈妈还在，那外公也许早就放手了，不至于一直那么熬着。”
前几年裴平在国外，裴老就逐步的把公司的事交给裴昊处理，但是有裴程启和裴香琳在，裴昊并不顺利。
后来裴平回来了，裴老表面上还是不管公司的事，可是私底下经常都会跟裴昊问起来。
他是放心不下的。
裴老一直都说，裴平很聪明，但是却不把那股聪明劲儿用在正途上，而是想着走捷径。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捷径可走？
“苒苒，如果……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慢慢学着了解公司的事吧……”
乔苒很久都没有说话，她垂着头，裴昊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乔苒才抬起了头，看着屏幕里的裴昊，微微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说：“哥，我知道了。”
然后不给裴昊说话的机会，她就继续道：“我有点累了，先不跟你说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话，她就把视频给挂断了。
她速度很快，甚至裴昊想跟她说一声“晚安”的时间都没有。
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裴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明亮的顶灯。
裴老这一生无疑是很成功的，如果没有二十年前那件事……那就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裴香琳果然一直待在家里照顾裴老。
自从乔苒回来以后，她就很少会有这么贴心的时候，裴老因此心情也好了不少，人看着也就精神了一些。
裴昊虽然不喜欢裴香琳，也不知道裴香琳的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是看到裴老精神好了，他也就不追究了。
甚至还把剧组换演员的事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只为了让裴香琳能够专心照顾裴老。
可是一天晚上，裴昊去裴老房间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
那天他跟剧组决定好了替换陈溪的演员，后来又处理了一些别的事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原本想着裴老可能都已经休息了，但是又忍不住想去看看。
结果就到了裴老的房间外面，他的手才刚刚搭上门把手，准备开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那是裴香琳的声音：“爷爷，我跟我哥还有我爸都希望您能长命百岁，您一定要好好养着身体，别让我们太担心了。”
“香琳，爷爷知道你孝顺，放心吧。”
裴香琳就笑了一声，接着又问：“不过，虽然这样，但是有些事情，您还是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裴昊靠得近了一些，想听清楚裴香琳说的是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了：“比如我们家里的财产，这可都是您一辈子打拼下来的家业……万一真的有那天，您还是要提前处理好才对，您说对不对？”
裴老没说话。
裴香琳似乎并不在意，又说：“我爸为了公司，操心了半辈子了，也确实是不容易……”
这样的话，裴香琳虽然说得委婉，但是那话里是什么意思，裴老也好，裴昊也好，都听得明白。
裴香琳这看起来是在悉心照顾裴老，但是实际上，不过是在旁敲侧击的打听遗嘱的事。
裴老闭着眼睛，靠坐在床头，不想说话。
他知道，人都有老的这一天，如果运气不好，教养出来的后辈不懂事，不孝顺，这样的场面也避免不了。
但是他不想生气，他在尽量平复着，他才刚把乔苒找回来，他还有很多东西想补偿给乔苒，补偿给自己那个早逝的女儿。
所以他没有跟裴香琳吵，也没有训斥，他知道，自己这副身体，生一次气可能就要少活好几年。
他现在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见裴老不出声，裴香琳蹙了蹙眉，耐着性子又道：“爷爷……”
“你滚出去。”这一次，裴香琳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裴昊，他一手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此时一双眼睛正森冷的盯着这边，阴冷的目光落在裴香琳的脸上。
原本拿出了所有的耐心在哄裴老的裴香琳看到这样子的裴昊，脸色也一下子冷了下来，站起身道：“我在跟我爷爷说话，有你什么事儿？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
“滚！”裴昊狠狠皱着眉，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跟裴香琳说。
他觉得恶心，也觉得心寒。
裴香琳见裴昊这样的态度，更加觉得恼怒，刚要出声，床上的裴老说话了：“香琳，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爷爷……”
“女孩子别睡太晚了，对皮肤不好。”说着这样关切的话的时候，裴老的眼睛却是闭着的，连看都没有看裴香琳一眼。
裴香琳还想说话，裴昊却已经扯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了门口。
“早点歇着吧，外公这边，不用你照顾！”
说完这句话，裴昊“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房间里清静了，裴昊到了裴老床前坐下，给他掖好了被子，安慰道：“外公，刚才裴香琳说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您会没事的。”
裴老这才睁开眼睛，他浑浊的眼眸里有泪水在晃动。
握住裴昊的手，裴老问：“苒苒怎么样？她在平城怎么样？”
“挺好的。”裴昊笑着说，“我今天才跟苒苒通过电话，她说剧组的人都很照顾她，对她都很好。”
裴老像是放心了一样，点了点头，又跟裴昊嘱咐：“我的事，先别告诉苒苒。她喜欢拍戏，让她好好拍戏。”
裴昊没说话，只是额头抵在了裴老的手背上，遮住了自己的眼眸，遮住了里面所有的难过情绪。
好一会儿以后，裴昊才哑着嗓音道：“外公，您累了，睡吧，我在这儿陪着您。”
这个晚上，裴昊一直守在裴老的床边，没有离开过。
……
自从那天跟裴昊通了一次视频之后，乔苒就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她回裴家只是为了弄清楚裴蓉的事，因为乔萍萍希望她回去，她对裴家的财产也好，裴家的公司也好，从来都没有兴趣。
但是那天裴昊的那番话，却像是尖刀一样，狠狠地戳在她的心口。
裴老喜欢她，看重她，她都知道。
但是她也知道，那样的喜欢和看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裴蓉，因为裴老把她当成裴蓉的延续，所以想把欠裴蓉的都给她。
甚至裴老也不止一次的提过想让她进公司，可她不想进公司，她想拍戏。
那天裴昊说，他知道她想拍戏，但是裴氏是裴老一生的心血。
一个老人一生的心血……这句话，太扎心了。
如果裴平真的值得托付，那就算裴氏交到他手上也没什么，乔苒不会生出半点不甘。
但是如果真的是那样，裴老也早就把公司交出去了，不会一把年纪了还为了公司的事那么操心。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乔苒就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也是因为这样，她拍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以前都是演龙套，连句台词都没有，走走过场也就算了，所以要是真正说拍戏，乔苒也就拍过一部《黎明》。
虽然鄢然和徐邵东都教给了她很多东西，但是她经验毕竟不足，这次遇上了这样的事，她的脑子一乱，就连台词都记不太清楚了，为此NG了好几次。
同一场戏，在NG到了第四遍的时候，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这场戏刚好是乔苒跟女一号秦蓁的对手戏，而秦蓁也因为知道之前导演想把她换了让乔苒演皇后，心里一直就不舒服，只是没有找到机会发泄，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于是她一甩手，看着蔡奇峰问：“导演，她到底会不会演戏啊？这都多少条了？还能不能好好拍了？”
秦蓁出道的时间长，人际关系什么都已经很成熟了，加上她影迷也多，在片场的时候，导演也是要给她面子的。
但是蔡奇峰同时也知道乔苒的身份，这就有点儿为难了。
秦蓁是视后，这件事又不是秦蓁的错，他不想得罪，乔苒背后又有裴家和楚氏，他就更不能得罪了。
所以蔡奇峰最后也只是说：“可能是情绪没调整好吧，乔苒，你休息五分钟，好好调整一下。”
乔苒于是到了一旁坐下，拿着剧本继续看台词。
杨越就在旁边，给她递了瓶水过来，她摇了摇头，说不喝。
杨越于是也就不勉强了，又站了回去。
就在这时，杨越听见旁边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小声的议论着：
“这个乔苒怎么回事啊？都好几次了，几句台词而已，怎么就是记不下来？”
“谁知道呢？昨天还不是，一场戏拍了十几遍，也就是沈云山脾气好，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发飙了。”
“这有什么的？你们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什么身份啊？”
“人家是苏市裴家的四小姐，男朋友还是亚洲首富北爷，脸又好看，N个G有什么的？”
“你这意思是……她难道是走后门进来的？”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我听说她以前在楚骏北投资的剧组拍戏的时候，有一次连累鄢然重来了好几条，最后连楚骏北都看不下去了，当着全剧组的人把她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情侣吗他们？”
“也许那个时候还没在一起吧……这种事，我们局外人怎么知道？”
“也是啊，谁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的事，所以乔苒才爬了楚骏北的床呢？说什么在交往的，也不过是圈子里用烂了的洗白方法罢了。”
听那些人越说越过分，杨越咳嗽了一声，那几个正在八卦的工作人员立刻看了过来。
结果这一看，就正好对上了杨越那一双寒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