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听阿幕说完后,他整个人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座石像,全身上下仿佛毛孔都不再呼吸一样,就那样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阿幕半响。他眼中好像有泪流下,又好像有什么也没有,眼底只是有一股的情绪开始酝酿,最后,仰天悲叹一声。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又怎么能阻挡得了?好……我放你走。”
“你不听师父的话,你一定会……你会后悔的。”
彼岸一转身从窗户外面飘了出去,只留下一抹黑纱挂在窗户旁的钉子上,柔柔的迎风招展,那上面好像落了一些湿润的露珠,但是这夜空中又哪有露珠呢?
阿幕没有到他离开的这样快,这个人总是这样,他永远都猜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明明上一刻还在死缠烂打,一副誓死不休的架势,却没有想到一转眼的功夫,他便像是受伤的狮子一样落荒而逃。似乎她刚才说说的那些话,将他最后的坚持击得粉碎。
阿幕走上前将黑纱取下来握在手中,摸了一手心是水珠,鼻尖闻了闻,上面的液体是咸湿的。
阿幕望着窗外,那里早就没有了彼岸离开的背影。月光稀稀落落的透过高大的树梢散落下来,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如同碎了一地的银子。她只是望着笼罩在月色中,正迎风招展,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曼珠沙华,半响不说话。
她整个人都有些出神,彼岸对她当真用情如此之深吗?她真是作孽呀,作孽呀,都怨她,她欠他的恐怕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再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未必还的清。她不知道欠了他多少眼泪,也不过是十多年中的冰山一角,在暗处他不知道为了她费了多少心血与泪珠以及心思……
“走吧。”
阿幕在发呆,李天麒就站在她身旁静静的等着。李天麒这个人有的时候泼皮无赖吃醋,吃的醋坛子满天都要飞起来,甚至不分场合坏了许要紧的事,给阿幕添了不少麻烦。
他全身上下尽是缺点,阿幕又不傻,又如何还会与他在一起?
李天麒尺寸把握得极好,很少有时候能触摸到阿幕的底线,让她大发雷霆。在心中对他狠狠地记上一笔,然后找他算账。也就是他在关键的时候能把握住阿幕的心理,否则阿幕也不会对他这样死心塌地,不听彼岸的劝告,非要跟着他走。
就像此时此刻,李天麒只是静静的站在阿幕身旁,然后慢慢的将她却搂在怀中,用力收紧手臂,希望自己的怀抱,能给她一点温暖。
他也不再废话,因为他的话苍白无力,他更不可能用一些安慰的语句去安慰阿幕,毕竟彼岸是他的情敌,他怎么会为情敌说话,他不吃醋已经够算得上是做小伏低会察言观色,比乌龟还能忍了,想要他为他们俩人之间的气氛说上两句话,做梦!!!除非他死了……神经变傻了痴了才会有可能……
“好。”
看了月色,知道时间不早了,点点头答道。
俩人直直得出门去,中间没有任何阻拦,府空荡荡的就连一个侍卫丫鬟下人都没有看见,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座空旷的宫殿而已。没有人如何阻拦?
两人刚出了院子,李天麒心口一冷,总觉得这件事情进行得有些太过顺利,会不会暗中有诈?
但是,阿幕觉得李天麒多虑了。按照彼岸的性格,他一定不会与他们玩什么阴谋诡计,他这个人身处于那样的位置,自己本身本领高强,据她所知,他从来不屑于心计。
她只觉得李天麒这样想实在是太过小心眼儿了。李天麒将这话说出口,本着与阿幕商量的想法,听一听她对此事的看法。没成想换来的是她朝他狠狠的一翻白眼,一甩衣袖,自己一句话不说,率先走出府的大门。
就算是已经距离府好大一截儿了,阿幕走在青石板上鞋子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中分为十分响亮,很是吸引人的思绪。但是她还没有缓过气来。
她觉得李天麒这个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么能够将自己的师父想的那样坏呢,能教出她这样徒弟的师父的品性能差到哪里去……
李天麒这个男人真是的,他自己看别人就像是一坨屎,证明他心中装的就是屎——
李天麒并不知道阿幕已经将他想成了一坨屎。先前他见阿幕生气了,他只能讪讪的一笑,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这样想彼岸不太好。毕竟现在阿幕选择的还是他,彼岸只不过是算一个单相思的情敌而已,而且是一个失败的情敌,需要别人安慰与同情。
他自己不应该这样小心眼儿,毕竟彼岸是阿幕的师父,他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应该这样将对方想得这样坏。毕竟他手中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彼岸刚才所做的一切岸只不过是欲擒故纵,让他们放松警惕,将来好容易对他们下手。
想到这里,李天麒上前讨饶调笑了几句,尽是捡他当皇帝的时候,暗卫报给他的一些大臣家中婆婆媳妇小姑子之间的以啼笑皆非的趣事。以及哪里风土人情她一定会喜欢,哪里山好水好风景秀丽,他们要是隐居在哪里一定会心旷神怡,神仙也要羡慕他们。
李天麒这些年读了不少书,尤其是对各方的地理情况熟悉的很——当初他亲眼见阿幕化成灰烬,早就心灰意冷,他之所以熟读天下地理游记,他为了将来自己退位之后,隐居山水与阿幕的骨灰陪伴,了此残生。
毕竟,他们两人少年时期约定,就算是有一个人不在了,只要他还活着有一口气在,无论如何都会尽心尽力完成当初过悠然自在日子的梦想。如今在阿幕看来的话,他知识渊博,对各地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他简直就是一个活地图。
阿幕听了半响,见他说的卖力,而且丝毫没有出错,可见此前用心之深。也足见他刚才并非诓她要去隐居,看来真是动了心思,抛却红尘俗世,荣华富贵,要与她相伴于山水之间,下半辈子过几天清静的日子。
她感动之余,便应付式的噗嗤一笑,终于原谅了他。李天麒拉着她的手漫步在街道上。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悠然自得的散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