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阿幕心里太过哀伤,彼岸本人还是要告诉她一些曾经过往,包括,她的亲人,朋友之类人的事情等等。他们现在在何方做着什么样的事情?为什么不来找她?只是她曾经的悲伤之中不能自拔,根本没有心思再听下去,生怕听到一些更加让她伤心的事情来。
彼岸欲言又止,随后,将肚子里的话憋回到肚子里。他望了她半响,最终叹了一口气离开,独独留她一人,在安静的角落里静静地舔舐伤口,不再打扰她,平白让她觉得难堪。临走的时候,彼岸留下一句话只是说有时间,有合适的机会再与她好好说。
因为有些事情要是不说的话,那么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而且这些事情对她应该是非常的重要,无论如何,他都有这个责任告诉她。
那个时候,阿幕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剧,跟彼岸差不多。她心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要是她当初能够选择彼岸,是不是他们两人也不会陷入这样的痛苦之中?她肯定也不需要求着彼岸让自己失忆,更不需要因为彼岸的担心,而强迫她忘记所有的一切。
这段时间以来开心的与不开心的都不记得,包括他的亲人,爱人,朋友,过往发生的事情等等。阿幕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新生的巨婴一样,身处于这个世界上,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来时的踪迹,更不知道要寻觅的归处。
很多时候,她都是茫然无措,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甚至有的时候觉得,心中空落的,好像生命中缺少了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就像是一个完整的人,缺了胳膊腿,总是觉得有些又不舒服的怪异,毕竟已然不是完整的人。
彼岸不想看她再错下去,她自己也不想看她自己再错下去。这也是为什么有的时候,她不愿意去面对自己曾经记忆的原因。但是,她最终还是找回了自己的记忆。虽然不是完整的,但到底窥见了冰山一角。这冰山一角却足以让她觉得痛彻心扉,难过的恨不得回到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南王果然说的对,有的时候无知才是幸福,一旦知道了真相,往往要比失去更加痛苦难过,因为真相永远是残忍的。
那么,她当初要是不选择李天麒就会不走错路吗?真的是这样吗?不过现在不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因为,她自己偏偏选择了最不该选择的那个人,造成了许多人痛苦,实在是一桩大罪过。
彼岸自然不知道阿幕到底在想什么,他只是听到阿幕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决然和平淡。窗外声音很嘈杂,深冬的风也大的很,将窗户吹得砰砰的响,就连挂在柱子上的铃铛也开始叮叮的敲个没完,混合着窗外的叫卖声,形成一种奇异的嘈杂感,却又真实得很,仿佛时空就此定格。
彼岸耳边除了她说的话,再也听不清楚任何声音。
彼岸曾经以为自己听不到,阿幕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彼岸还是听到了。以他大祭司的能耐,又如何能听不到?即使细小如蚊音虫鸣,他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即使是他刚刚醒来,脑子还有些迷糊的时候,但是这不妨碍他的听力,只是妨碍他对她口中说出来的这句话的理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先开始是讶异的,以至于他没有反应过来,阿幕到底在说些什么?
可是当他看到阿幕的背影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她答应了他什么,因为她的背影与他曾经见过的一模一样!那是她每一次出征之前,面对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转身离去的背影所透露出来的味道,那就表明,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心里如何能平静?他稍稍一动脑子,就反应过来。
彼岸心中一时间,情绪复杂,难以用言语描述,也只是觉得他的整颗心一会儿被泡在还凝结着冰块的冷水中,一会儿又被扔进油锅里炸,只觉得一颗心浮浮沉沉,沉沉浮浮,道不尽的难言滋味,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只是觉得又是欢愉,又是难过,又是释然平淡,又是野心勃勃,简直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她竟然答应了他?但是,她为何答应?她是同情他,还是真的关心他?他这样心里想着想着,一时间,他内心的情绪只是更加的翻涌难辨,便不由得盯着阿幕的背影,有些痴了。
阿幕望着窗外发了好一会儿呆,她说完话,过了一会儿,她都没有听到,身后彼岸的动静,她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她明明听到他略有些不稳当的呼吸,也不像是睡着的模样,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妥当?难不成是昨夜喝酒喝多了不舒服吗?的确,他们两人昨夜喝了不少酒,大概有十几坛。
阿幕回过头,看彼岸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她刚才所说的话,顺带看看他是不是不舒服,她一转头,对方快速地垂下头。很显然刚才他一直在盯着她的后背看,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而且对方低着头,有些不自然,身子僵硬,脑袋垂得快要塞进胸里,耳朵通红通红的,好像被她发现他看她,他很丢面子似的。
阿幕从来没见过彼岸这样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兴趣,不由得清清喉咙,笑着问道:“刚才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彼岸没有吭声,只是垂着脑袋看自己的手指,好像他那纤细美丽的手指上长出了一朵花,恐怕即使长出一朵花,也没有他那双手好看吧!
“你要是说没听见,我可是会反悔的。”阿幕卸下心头一桩大事,见到彼岸这个模样,难得的开了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