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以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呆楞楞地重复问道:“你说谁的?”
“齐羽的,金齐实业原总经理,半个月前被人杀害弃尸厂房的那位齐羽。”古离像是怕她听不懂似的,强调了一遍齐羽的身份经历。
“为什么是他?不不对,你和齐羽他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宁思以整个人都混乱了,好半响才缓过神来问:“他该不会就是那个借书不还,还把你坑到厂房的客人吧?“
“没错,齐羽是书馆的客人,上次没能拿到书,这次只好亲自上门了。”古离故作无奈地摊手。
“”宁思以一脸懵逼,颤抖着声音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齐羽是借书人?可可他不是死了吗?”
古离一手插裤兜里,抬起另一只手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本是流里流气的动作,搁他身上却是赏心悦目,隐隐有种魅惑不羁的感觉,他凑近宁思以面前轻声地反问:“两者有冲突吗?”
“”宁思以摇摇头,确实没冲突,有借有还天经地义。
”可是他人都不在了,你能怎么办?“
”怎么办?“古离重新站直身子,侧身看着中式豪宅的大门:”当然是执行书馆的规矩!他在不在又有何关系呢。“
宁思以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敢情这厮不但要追讨书籍,还有索赔违约金的打算呀。书就不说了,是理应归还书馆的,可是违约金就有点儿过分了吧,齐羽当时不是遭遇绑架么,总归是事出有因,死者为大,这种情况下还要想死者家属追讨违约金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不过是一本书而已!
宁思以心里不以为然,认为古离的做法太苛刻,无疑于在家属们伤口上撒盐。她没有掩饰内心的想法,古离自然轻易读懂了她的不满,但他却不作任何辩解,所谓多说无益,不如让她亲身体验。如此才能迅速成长,不是么?
宁思以的小情绪丝毫影响不了古离的行动,很快他们来到了豪宅前。也许是知道了宅子的主人已不在人世的缘故吧,她总觉得这座气派的房子笼罩在一股肃杀的气氛中,无端令人压抑。
门檐上装着的可视门铃很快就传出了声音:“你们好,请问两位是?”语气恭敬有礼,一听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管家执事之类的人员。
古离态度谦逊,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对着大门说道:“冒昧打扰了,我是故里书馆的古离,齐羽先生曾与我有约,今天拜访是为了解决约定之事。”
“这”那头的管家犯难了,但他很快就给予回应:“很抱歉古先生,我先去请示一下,麻烦两位稍后。”
古离点头同意。
很快,管家去而复返,并打开大门将二人迎进去了。
接待他们的是齐羽的遗孀,一位40岁出头,穿着打扮十分素净,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却掩盖不了其优雅气质的女士。
古离神情肃穆地向齐夫人问候:“齐夫人好,在这个时间段打扰您,非常抱歉!我是故里书馆的古离,她是我的助手宁思以。”
宁思以听见古离向齐夫人介绍她,也绷着一张面瘫脸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不管她内心的思绪如何凌乱脸上永远都是严肃的,冷淡的,除了古离,别人都看不穿面瘫脸下真正的情绪。这副表情在一般情况下都是不讨喜的,但在严肃的场合下却特别应景,就比如此时此刻!
齐夫人涵养极好,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古先生到访的原因,刚刚管家跟我说了,是与亡夫有过约定是吧。”
“是的,齐先生生前在我的书馆里借了一本书。”边说边让宁思以从她背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来转递给齐夫人。
宁思以的背包里确实放着一份文件,用牛皮纸袋封得严严实实的,她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啥,没想到居然是齐羽的借书协议!
“书?”齐夫人显然没料到对方与丈夫所谓的约定居然是一本书,郑重其事地地找上门来,她还以为是债务,财物纠纷之类更难搞的事情,她差点想把律师喊过来了。
“是的,那本书是孤本,非常珍贵,齐先生与书馆有言在先,期限是10年,上个月刚好满10年。如今他不幸遇害,我只好冒昧上门来取了。”
看了看协议最后的签名确实是丈夫亲笔所书也就默认了此事的真实性,事实上,齐夫人倒不甚在意过程,得知自己丈夫先前借的只是书而不是其他值钱的东西之后,她的心情就没那么沉重了。她从来就是不管事的,每天只是逛街美容、跟其他贵妇们打打牌而已,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眼下丈夫骤然离世,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手公司的运营,齐家就算家大业大,也架不住坐吃山空。
“古先生,我并不知道亡夫曾经借了书的事情,不过你可以到书房里面找找看,我让管家带你们过去吧!”齐夫人招呼管家过来并嘱咐了对方几句,随后歉意地对他们说道:“真是对不住,我身体不太舒服,就不能作陪了,你们请自便。”说罢就在佣人的陪同下离开了。
被留下的管家也不啰嗦,带着古离跟宁思以直奔书房。书房在一楼楼道的尽头,据说是这个家的重地,闲人免进,当然那是在书房主人还在世的时候,现在的书房是人走茶凉,除了管家偶尔过来整理一下,其他人都不会走到这头来。
管家掏出钥匙开门,一阵闷窒感迎面而来,三人进到了房间里面,管家打开了灯,璀璨的灯光霎时将房间照亮,房间里的布局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灯光之下。
书房里有很多书,古今中外、名著、商业传记、经济哲学等等应有尽有,满满当当地塞在书架中。与故里书馆不同得是,这里的书大多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书籍。
”冒昧问一句,这就是齐先生所有的藏书?“古离站在书架前回头问管家。
“是的,据我所知,先生所有的书都搁置在书房里了。”
“这样啊”古离沉吟道,脸上又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宁思以好奇地问:“古离,你找的书不在这里吗?”
”不在。”古离笑着说,“不过没关系,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
宁思以有点莫名其妙:“在哪?”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离开齐家之后吗,宁思以对今天这趟行程表示困惑,大张旗鼓而来,结果空手而归,不是说要追讨违约金么?这书没找到,违约金也不要了?
古离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宁思以问。
”当然是去找我的书啊。“
“你真知道书在哪里?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来齐宅?”
”因为我得给他一个机会。“
古离面带微笑,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异样,但她却分明感觉到了古离笑容里的诡异。
“什么机会?”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心跳开始变得急促,如果可以,她宁愿古离什么都不要说。
“和谐结束一切的机会。”古离侧着脸,看着她认真的回答道,他的笑容依旧是温和的,可他的眼眸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草原上的野狼在逗弄着奄奄一息的猎物。
“知道吗,思以。命运有时候会出点小岔子,但这都不要紧,我会修正好的。”
宁思以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今天的古离非常古怪,行为与平日判若两人。她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眼前那个熟悉的背影此刻变得异常陌生,她无法说服自己靠近他。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她忽然发觉自己根本完全不了解古离,也不了解故里书馆,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从来就是不愿与他人有太多接触的,也不喜对所处环境深究太多,她会故意忽略掉某些违和的地方,哪怕她很喜欢故里书馆,也只单纯地认为自己只是暂时寄存而已,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不需要知道那些跟她没关系的事情。
人知道的越多就越痛苦,有时候,无知才更幸福。
宁思以其实是个特别简单的人,向往的也是简单的生活,不管周围发生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管世界变得多么光怪陆离,只要没有打扰她的正常生活,她连基本的好奇心都不会有,特别安分守己的一个人。但是古离却容不得她再龟缩下去。他转身在她身前一步之外站定,从怀中掏出那只刻着命运二字的怀表递到她眼前。
“思以,从怀表被你捡起的那一刻开始,有些事情你就逃避不了的。明明看见了,却非要说服自己没看见,龟缩在自己的小蛋壳里,自欺欺人的日子只会让你更难受。是时候睁开眼睛看看你身处的世界了。“
宁思以面无表情,脸色惨白,后脊椎处升起一股难言的寒冷,她完全没料到古离突然就揭开了那层脆弱的窗户纸,她想开口否认,想反驳古离的话,想大声告诉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没办法在秘密被揭开之后还若无其事地说谎,在现实眼前,一切的谎言、假象都会被无情戳穿。
真相往往是无情的,她自以为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就能继续过她梦寐以求的平静日子,却不知道真相就像一枚定时炸弹一样潜伏在她所构建的平静当中,只等有朝一日她无法隐藏之时炸裂开来,让她的世界随之然坍塌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