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正如痴如醉的画着,冷不防听见这贱贱的声音,手一抖差点毁了一副上好的上水画。
“哟,我以为长孙世子有美人陪伴,在天之涯流连忘返都忘了回家呢,原来是未央妹妹!”夙孚飘身落下,摇着身姿朝未央走来道,“哟!你竟然还会作画?看不出喔!~”
声音阴阳怪气,任谁有再好的心情也被这张煞风景的嘴给破坏了,未央无心再画,停下笔望着只作了一半的画微微叹了口气。
子墨淡淡望着夙孚,启唇道,“不知夙孚公子前来有何事?”
夙孚一听长孙世子搭话,娇笑着转移方向朝子墨走来,染着豆蔻的指尖朝子墨怀中的酒坛道,“喏,就为了它而来!”
子墨表情那么那般没有任何一丝变化,像变戏法似得从怀中又拿出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递与夙孚道,“夙孚公子不远千里难道就为了讨一杯酒水?”
还未行至子墨一丈之距,夙孚笑容戛然而止娇躯再也前进不了一分,只见子墨手中的酒杯滴溜溜笔直射了过来。
夙孚眼一眯,头往后一仰身姿呈九十度弯曲,右手高举徒手接住酒盏,半分酒渍都未洒落。
空气波动归于平静,夙孚站了起来,发丝微乱安静抚在身后,左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光,突然眉头一皱哇得一声全部吐了出来,夸张得掐着脖子道,“这是什么酒,好难喝!”
未央望着夙孚的表情不像作假,抬眼朝一脸自然的子墨望去,更是相信了几番他的话语,于是开口问道,“是不是很苦?”
“可不是,比平日里喝的汤药苦上百倍!”夙孚呸了两声,挑眉朝未央看来,“你也喝了?”
未央点点头,扬了扬手中的杯子。
“好喝吗?”夙孚又问。
未央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这酒叫忘尘酿,有情之人越喝越好喝,无情之人越喝越苦,半分沾不得。”
夙孚眉头高挑,朝一旁恣意品酒的子墨看去,努努嘴道,“他怎么没事?”
未央看了看子墨模样继续道,“因为他有情,而且还深得很!”
“什么?!”夙孚一脸不信,高呼道,“他要是有情,那为他去死的女人都可以从地上爬出来笑了!”
“喔~此话怎讲?”未央也来了些兴趣,偏着耳朵听着。
“你别被这家伙表面形象迷惑了,其实啊他内心黑得很!喏!不信你看,我不就讨杯酒喝吗?右手差点被他废了!”夙孚说完伸出躲在衣袖底下的手掌摊开,掌心一道浅浅的淤青像是重击所致。
“传闻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摄魂铃主人夙孚大人武功深不可测,能伤你的人屈指可数,子墨只是微微试探却让夙孚大人受伤可见你在此之前就已身受重伤,依子墨看,你手上受的伤是暗器所致,而且伤你的人武功比你高出许多,且不是一个人所为,不知子墨说得可对?”子墨说完,将手中的酒坛滴溜溜射向夙孚,硬生生将未央与夙孚隔开几许。
夙孚在慌忙中左手接过酒坛恼怒地看向子墨,“我承认刚才是冤了你,可你也不用这么快恩将仇报吧?明明知道央丫头没武功,你还丢酒坛过来,若是伤到她怎么办?”
未央一怔朝子墨看去,既然都知道夙孚受伤还要如此,倒想知道子墨三番两次针对夙孚倒是有何原因?
子墨睫毛微掀,淡淡朝未央看去,启唇道,“我不喜欢陌生人接触在我一丈之内。”
未央左眼微微跳了一下,也不知子墨这句话到底是何意思。
夙孚像看怪物似得望着子墨,眼眸精光一闪撇撇嘴道,“央丫头别怕,长孙世家的人总有那么几个怪胎,我只知道你身边那个小书童是你的跟屁虫,未曾知道央丫头何时也成了你的附属品?”低头又瞅了瞅手中的忘尘酿正欲朝山崖下丢去时,未央慌忙拦住道,“别丢,这可是价值千金的佳酿,这样丢了岂不可惜?”
夙孚抬眼望了望未央,苦哈哈道,“这还叫佳酿,难喝死了,我反正不要喝了,你要不要全给你!”
未央点点头,接了过来一脸贼兮兮问道,“啧啧,没想到堂堂一代风流人物夙孚大人竟然是个无情之人,多少女人为之心碎啊!”
夙孚媚眼一挑,来了兴趣道,“提起无情,长孙世子当之无愧,我跟他比起来那差的远了,你听说过云梵公主吗?”
“云梵公主…”未央喃喃着名字,记忆力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随即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夙孚继续。
夙孚捏着帕子一脸贼笑道,“亏你现在还是一国公主,连这么出名的人物都不打听打听,提及这个名字全傲天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与傲天第一奇才长孙世子的名讳有得一拼呢,是长孙世子从小的指腹为婚的童养媳。”
未央眼神绕过夙孚朝脸色平静的子墨看去,点点头,视线转了回来问道,“然后呢?”
“然后及笄那年,长孙世子要悔婚,云梵公主一气之下皈依我佛,至今还在普度寺出家呢!哈哈哈,你说长孙世子无情是不是天下第一?”
扶苏听到这再也按捺不住,正要动身上前,子墨眉头微蹙,扶苏便不再动作,一脸纳闷望着子墨。
未央听到这,再抬眼朝子墨望去,还是面无情绪,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于是点点头道,“那也是人家的事,你瞎操什么心,还打听的这么清楚,无聊!”语罢,抱着酒坛就朝崖下走去。
“喂!喂!央丫头!你怎么说走就走了,我才刚上来啊!”夙孚朝未央的背影喊道,可谁知未央头也不回摆摆手只余下一个背影。
夙孚咬咬牙呸了一口,提着衣摆扭着身姿朝那抹黑色身影追去,叮当作响。
等两人走了老远,扶苏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子,为什么不反驳夙孚公子的话语?”
子墨淡淡收回视线,缓缓走到落在地上的宣纸边,启唇道,“他说的没错,子墨的确是无情之人,何必要纠结呢。”
“可是主子明明就不是!”扶苏看着主子无所谓的态度,心底都暗暗为主子着急,世人凭什么诬陷主子是薄情之人,主子明明就是天底下最有情有义的男子。
子墨自嘲微笑,“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语罢捡起地上遗落的宣纸墨画,眸子深沉仔仔细细望着尚未完工的山水画,提起笔在旁边写道:谁把青红绒两条,半红半紫挂天腰,悬崖断处造桥工,仿佛凌霄架彩虹。
笔锋婉转有力,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力透纸背,甚至比一代知名书法家过之而无不及。
扶苏静静地望着主子动作,心底暗暗诧异未央公主的画画竟然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每一笔都描绘出刚才是怎样触目惊心的壮丽景色,振翅翱翔的老鹰仿佛生灵活现一般要从画中飞了出来,更惊颤的是主子千金难买的墨宝,竟然顺顺便便在一张未完成的画作上题字,而且这副画还是一直以来被他鄙视的未央主子所画,想到这低下头脸色不自然的红了。
子墨题好字以后将画叠好小心翼翼收起,问道,“逸太子那边有什么消息?”
扶苏收回了思绪,回道,“回主子,昨日如儿姑姑一家人在半路上惨遭杀害,据传来的可靠消息,逸太子并未回司马王朝,而是去了我们本家。”
子墨静静的听完述说,望着忘尘树喃喃道,“他难道开始动手了?”
扶苏并无言语,算是默认。
有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上山容易下山难。
未央好不容易从崖上下来,两条腿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以后不能那么懒了,不能学武功,只好加强锻炼下身体,不然等手术室竣工随随便便做个手术都能累瘫在台上,那真是丢人丢道姥姥家去了。
也不知这副身体有什么毛病,细细检查又没有什么顽疾隐疾,却怎么锻炼也不见有任何起色,天生的羸弱,一年四季全身没暖过,浑身冰冷。小时候辰风还打趣说女人都是水做的,所以未央天生是水美人,听了这话一脸反驳的未央一直锻炼到现在也不见有什么气色,看到受了内伤的夙孚还能活泼乱跳嬉皮笑脸的,未央真是感叹老天真是不长眼。
抱着半坛酒好不容易走到马车边,侍卫长连忙接了过去,未央朝马车周围看了一圈问道,“世子的马车怎么不见?”
侍卫长抱拳回之,“只因山道难行,世子的马车停在了山下,并未上山。”
未央点点头朝后面的夙孚看去,只见离她们十多米远的他捏着衣摆颠着脚尖一脸嫌恶望着地上的泥水坑洼,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
“你怎么来的?”未央问道。
夙孚抬起头,朝未央可怜兮兮的望着,“我刚才使着轻功来的,可谁知引发旧伤,这会连走路都有些寸步难行。”
未央暗呸了一口,“走到哪都不忘卖弄!活该!”
夙孚紧咬着唇瓣,委屈的模样我见犹怜,未央不耐的摆摆手道,“还不走快点,坐我马车回去!不然天黑赶不到夜园了。”
夙孚依旧抿着粉唇,只是眼眶泪水汩汩溢出,大有决堤之势。
“唉,真是怕了你了!”未央三两步走上前去,搀扶着夙孚坐进了马车。
一旁的众人眼眶都要掉了下来,这个妖孽男子是谁?竟然能让他们一国公主屈身去搀扶他,语气还有点撒娇的味道,侍卫长咳嗦了一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低着头。
马车缓缓朝瑾国帝都方向驶去。
宵禁之际,马车才缓缓驶进城门。
远远就看见一行人打着灯笼等候着,走进一看,原来是李公公等人。
轱辘停下,侍卫长轻声问道,“公主,是李大总管!”
未央揉了揉困乏的眼睛问道,“到哪了?”
“启禀公主,刚到城门外,李大总管在候着,要不要上前询问?”
未央借着昏暗的灯光见夙孚靠在软榻上睡得香甜,不忍吵醒便问道,“问他有何事,若是没事我回夜园去了。”
侍卫长听罢朝李公公走去,不多时便回来回禀道,“公主,皇上特地派李公公再此等候公主回宫,皇上还说了这是规矩,前皇后过世这么多年,无子嗣在宫中守夜,从今日起这几日公主都在宫中沐浴诵佛祈祷,以慰前皇后在天之灵。”
未央一怔,脑海瞬间清明,蹙眉小声道,“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夙孚也似乎也吵醒了,有些不悦道,“当上了公主就是麻烦,一天到晚都是规矩,不如将这头衔拿掉,省得碍事。”
未央莞尔一笑,第一次深深赞同了夙孚的说法,“等会马车要驶进皇宫,男子是不得入内,要不我叫人送你回夜园怎样?”
夙孚不耐烦摆摆手,起了身打着哈欠说道,“我又不是弱女子,这点伤小事而已,那我自己先回去了,我明日再去皇宫找你。”语落,只见帘门晃动,人便飘飞了出去。
外面的人只见从马车里出来一人衣摆飘飞,连衣裳颜色都未看清,便擦身而过将众人掀翻在地,七零八落倒地一片狼藉。
众人皆被吓了一跳,其中数李公公吓得最重,瘫在地上站不起来,抬眼正要看是何人公然袭击,只余下阴风阵阵,哪还有什么鬼影。
“何、何方妖孽!还不快现出原形!”李公公颤抖得说完,望着黑暗的街道上除了树影憧憧,便是阴风扫起落叶,卷至远处。
未央回味着夙孚的话语,忍不住嘴角弯弯,弱女子,呵呵呵,这货真把自己当女汉纸了,嗯哼?!
侍卫长低头肩膀抖动着,周围人皆忍不住喷笑连连。
李公公在搀扶下站起来身,咳嗦了一声,拂尘一摆大声道,“起驾!回宫~!”
喧闹的城门口瞬间归于平静,只是在黑暗中一双眼睛紧紧朝渐行渐远的队伍探去,恨不得瞬间将车中女子碎尸万段,手中紧紧捏着长鞭蓄势待发,若不是看见从车中飞出来一武功不详男子,她早已动手。
此时阴风阵阵,矮墙一直黑猫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