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那布衣少年薛祥认识是专门往大户兜售水果生意的秦哥,两个孩子却是看着面善。那个女童有点怕羞,看见自己看她,忙向后躲去,小男孩却是径直走到自己面前,当面可是伯父大人,我是王氏半斤携幼妹八两来给祖母贺寿。
看两人的眉目薛祥心里其实已经猜了个七成,等男孩开口暗道果然如此,实在是这两个孩子和二弟长的太像,尤其是王八两简直就是二弟小时的模样,长兄如父,薛祥父亲死的早,为了把弟弟拉扯大,薛祥自己也费了好大心力教养,虽然二弟后来没有依自己的心思谋个官身,反而沉迷玄门之术,最后更是做了那王家赘婿,薛祥口上说着不认这个兄弟,心里何曾有一刻放的下他,早就听说他有两个孩子,没想到今日才能见到,心中激动,表面却故作淡然道,你且莫喊我伯父,你说你们是我侄儿有什么凭据,从未见过,薛祥心里虽然已经以为两人是二弟的骨肉,到底不敢冒然相认。
这赶到薛府门前拜寿认亲的一行人正是秦琅和王八两王半斤兄妹,一路行来,三人随走随聊,少年早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原来薛祥的弟弟薛祝是个玄门术士,为求精进入赘了当世有名的修行宗门蜃云山,后来还生下了半斤八两这对龙凤胎,秦琅当年看见顺风行送来的家书,其实就是薛祝入赘王家的婚书,仙凡有别,再加上入赘之事不得家人谅解,薛祝已有八年未曾归家,八两和半斤都是早慧之人,见其父每到每年的今日都闷闷不乐,有时还会借酒消愁,巧言探问才知是祖母生辰到了,薛祝应不能在堂前尽孝而苦恼无比,便想化解父亲的心事,这才偷了其母的夜明珠,雇了顺风行的车千里迢迢赶来给祖母拜寿,之前秦琅拿着的包袱已经交回了童子手中,王八两就从包袱里拿出两张牒文来,这上面有我兄妹的根底来历,伯父不信尽管验看,说着就上前把牒文恭恭敬敬的递予薛祥。
大汉幅员辽阔,人丁更是有两千多万户,童子递出的牒文被称为百里记,大汉的子民以出身地为籍贯,这上面写着其人的出生年月,父母为谁,有当地的保正做保,还要父母官上印才能做数,一般人除非远行也用不上它,
薛祥看那文牒上面清楚写着男王氏八两生于永和九年,蜃云山人,父为薛祝,母为王锦屏,半斤那张也是一样,只不过牒文注明了薛祝是赘婿,两个孩子也随母性。薛祥心里一股无名火起,把两张牒文往地上一扔,冷笑道,你们姓王,我自姓薛,我又怎会是你们的伯父。
近乡情怯,两兄妹没想到薛祥会说出这般话来,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措辞,两个孩子被亲伯父堵在门前秦琅看了心里不忍,他也知道自己在薛祥面前说不上话,急忙给神算子使眼色,陈夺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胡子,老薛这两个孩子你当真不让他们进门。
当真不让,薛祥本来很怕神算子胡赖,但自己的家事岂能任他人做主,也只能绷起脸来。可惜可惜,本来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化解,没想到老薛你一意孤行,我陈夺也没有什么办法了。神算子摇摇头,你马上就要大祸临头,这寿酒我也不去吃了,免得晦气,又对八两和半斤笑道,你们两个孩子倒是一片孝心,可惜人家不让你们进门,远来是客,不如和秦小子一起去我家里喝碗挂面,我神算子虽然穷,却是有神明庇佑,你们和我一道正好躲开眼前这场祸事。
神算子一边说着就一边去拉两个孩子,看样子真是准备回家吃面。陈夺是巫溪有名的乌鸦嘴,被他说自己大祸临头,薛掌柜如何不惊,急忙上去拉住神算子,强笑道,我和两个侄子说笑两句,哪能真不让他们进门,不知陈兄从何处看出我薛某要大难临头,我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平时也是赠衣施粥行善不少。
这祸事要上门还管你是善是恶,陈夺嗤笑了一声,今日是你母寿辰,我没有什么好相送的,就给你求了一支签文,你自己看当知道我没有欺你,说着就从袖子里拾出一枝签文交予薛祥,薛掌柜打眼一看只见四句签文却是,只因不肯敬神明,惹的家中事不宁,今岁若除灾于难,除非重整旧家声。
我近来常感心神不安,莫非真有什么祸事,这签文最后两句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和二弟和好如初才能避过,也对他会玄门法术,便是真有什么不妥也能化解。签文所写其实甚为粗漏,不过薛祥自己有心事,却是宁可信其有了,心里计较定了,便换了一副和蔼面孔,你们两个孩子不是说要给祖母拜寿吗,还不随我进去,还有神算子兄和秦哥也一起进来喝杯寿酒粘粘喜气。
进去看祖母了,八两和半斤虽然是修士子女,到底年幼,不脱赤子天性,闻言忍不住拍手相庆。秦琅本来不想进去,身上带着一锭金子,少年恨不得立刻回家找个地方把金子藏起来,不过神算子硬要拉他进去,按陈夺的话不吃白不吃,是阿秦琅你一路送我们,我们还没有好好谢你,王八两看见秦琅犹豫也来相劝,半斤没有说话不过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似乎也很舍不得和少年分离。
那就叨扰薛掌柜了,秦琅突然想起大将军,心想这顿饭也是吃得,好歹弄坛酒回去,也好犒劳自己的猕猴兄弟。快快随我进来,你们祖母看见你们定然开心。薛祥哪管他心里想的什么,只管迎着两个孩子进去,神算子和个大公鸡一样神气活现的跟在他们身后,秦琅见状急忙跟上随众人一起进了薛府。
此时寿宴的时辰已经到了,薛祥进去之后自带两个孩子去和老母相见,神算子和秦琅是外客却是不便去里边吃酒,被安排在外面一席上,远远看着八两和半斤给老夫人磕头问好,老太太像是很喜欢这对孩子,心肝宝贝一样的拉到身边,秦琅看他们天伦之乐心里也觉欢喜。
蜃云山那是什么所在,薛家早已经不是当初那般光景了,人家肯认下这桩婚事已属不易,薛老太婆到底多吃了几年大米,比他儿子明白事理。秦琅这席是乙席本来还有两个客人,一个是六里居裁缝铺的蒋裁缝,另一个是良记当铺的朱朝奉,不过他们一见陈夺就站起来,道了声好,就远远的走开了,宁可不吃酒,也要躲开这个瘟神,神算子乐的自在,不等主人家开席自己就撕了个鸡腿,大嚼起来,一边吃着一边编排着薛家母子,看样子甚是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