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应一件事乌黑的眸珠都要朝顾清都那边斜一下，如果她真和对方有什么，这应该是拒绝时才会做出的肢体动作。
明明答应人家，却不自主地溜看他，分明是赌气之举，顾清都怎么会看不出来？
再加上陆似辰门外她话里的怅然，蕴然在耳，他才不相信何小茵背弃了自己。
你不愿意承认，抵触我，那我们走着瞧。
何小茵，你在背后说的话，我会让你情不能自己地当面对我说出来。
何小茵挂完电话，表情淡然，“水也喝过了，现在我有事要出去，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顾清都点点头，嘴角含笑，“我也正好有事。”
他手抬起，何小茵条件反射地后退，臀被桌沿抵住，顾清都没有强迫她，背起手，悬空在她脸颊自上而下滑过，“你希不希望我们为的是一件事？”
何小茵神色一厉，警惕地对上顾清都的视线，后者温柔地浅浅一笑，“别紧张，我不会搞什么破坏，只是高兴待会又可以见到你了。”
***
何小茵在电梯里想给陆似辰知会一声，碍于顾清都站在一边，一路连短信都没敢发。
等上了苏诗庭的车后才瞅着时间偷偷发了短信。
“希望何小姐不要觉得我的邀请太过冒昧。”苏诗庭手握着方向盘，一双桃花美目含笑着朝何小茵微睇。
“没有，我也正好没事，工作完成了放松放松挺不错。”何小茵礼貌地回答。
“何小姐，去美国多少年了？以后是在那边定居么？”何樱是不是何小茵这个问题一直萦绕着苏诗庭，好像与此相关的一系列问题都对他，至关重要。
“在美国五年了。”何小茵不紧不慢地说道，“暂时没有打算再回来。”
一开始苏诗庭精神雀跃了下，握方向盘的手一紧，五年？那她肯定不是何小茵，可是人家又准备定居在美国……
面上仍做笑笑状，“其实，祖国也挺好啊，山河锦绣，美食遍地，你们女生都该喜欢吃吃喝喝，不会怀念？”
何小茵嫣然轻笑，吃的，在这里还真有时时让自己怀念的，往事一掠上心头扬起的笑，沉重地敛起，脑袋讪然瞥向窗外。
一辆并列而行的卡宴，驾驶座上车窗半下，露出的那双黝黑的眸子觑出如刀一样的光。
他真的见不得何小茵坐在别人的副驾驶上，还有说有笑。
何小茵想也没想随手将车窗按起，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顾清都。
顾及何小茵在车上，他自然不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事，但是也不能给他们说笑的闲情。
一踩油门，超苏诗庭一步，在他的车前左摇右闪，忽快忽慢，时时叫他穷于应付。
苏诗庭只当自己遇到个新手，避退不及，郁闷得不行，手忙脚乱，哪里还顾得上与何小茵说笑，连尴尬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离选礼服的店不远，跌跌撞撞，哽哽阻阻，好歹也到了。
顾清都从后视镜看到车渐停下，再瞥向右手，是个礼服品牌店。
苏诗庭熄车后见何小茵一手揪着安全带，一手抓着车门，痴愣愣地只盯着前面的车，以为她被闪得被束缚，“你，还好吧？”
何小茵摇摇头。
苏诗庭却有些不忿，丫分明就是故意的，“我去问问他，怎么开的车。”
何小茵正想阻止，人已经推门下车了。
苏诗庭走过去才越过车屁股，顾清都方向盘一打，倏地又把车开走了。
气得苏诗庭直想咬牙，却不得不转回来，何小茵已经推开车门下车了，忙赶步走过去，“对不住了，没让你放松，反先担了一路惊吓。”
“遇到这样的马路杀手，还没有撞上，说明苏医生车技不错，回去的车我可以放心坐了。”何小茵自然知道，其实没有自己也惹不来他这一路的手忙脚乱。
苏诗庭闻言，五官放松地舒开，忍不住笑起来，“何小姐真风趣。”
***
品牌店里都是高定礼服，何小茵没想着让苏诗庭花钱，一年多的工作，手里的积余不是很多，但也不至于买一件礼服需要心疼犹豫。
所以她很随心地挑选着喜欢的款式，苏诗庭站在一旁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一层，静静看赏这个女孩子没有其他女人对华衣美服的狂喜，完全只是一副大方不扭捏的态度。
何小茵悠然地转了半圈，看中了一款深蓝色星长礼裙，收缩的抹胸设计外笼以一两层同色钉珠细纱，若隐若现，朦胧优雅。腰处收束，让杨柳腰身一露无遗，拖地的蓝纱缀着星星亮片自然散漫开来。背后是绑带设计，同色的宽丝带，泛着银光，在末端系成了一个优美的蝴蝶结。打破了衣服的浑然一体，也增添的别有洞天的起伏感。
店员拿下这衣服时，苏诗庭的眼中闪出一抹惊艳，何小茵的皮肤很白皙，非常衬这件礼服。
一米六五的个子完全不是问题，配一双高跟鞋就好，苏诗庭一直不喜欢个子太高的女生。
何小茵才把衣服拿去试衣间，苏诗庭的电话就响起，他不得不去另一边接听电话。
春天的衣服穿得少，裙装换起来很快。她换好衣服，拉开门出去看看，一抹高大的身影如风一样闪至门前，灵活地踅进来，抵得何小茵护着胸口连连退步。
“你……你干什么？”何小茵没料想到，顾清都会去而折返。
顾清都没有答言，深不见底的黑眸在她身上从头至尾逡巡一番，才答非所问地开口，“何小茵，不要穿这身衣服。”
“穿它。”
何小茵的眼睛随着他抬起的胳膊一转，长裁剪精良的西装衣袖包裹的臂弯处搭着一件淡紫色的纱裙。
这也要管？何小茵不悦地蹙起眉，“凭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你脖子以下只有我能看。”顾清都话说得声音不大，但理直气壮。
何小茵不怒反笑，嘲讽的笑。
然，顾清都丢出来的下一句话，立马让她笑不出来了，“裙子后面的蝴蝶结，让人家看去想像拆礼物一样把它扯开。你身上的，只有我能看，我能想，我能拆。”
晕！一个装饰的蝴蝶结，他怎么会这么想！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顾清都！”何小茵还是忌讳着被外面的人听去，小声低斥，“流氓。”
顾清都看她炸毛，终于不是面无表情地面对自己了，心情大好，扬唇一笑，“乖。”
放下臂弯里的裙子，迈步走出去。
这么一说，何小茵简直觉得自己穿这衣服一进场，就被无数双眼睛和跃跃欲试的手……
噫，不要想！身上的衣服怎么还能穿得下去呢？怎么能呢？
真的是！太会扫人兴了！
何小茵虽是心有不甘喜欢得不得了，也不得不脱下了。
里面没有礼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出去又太麻烦，选出别的，说不定又被顾清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动动口就让自己给换了，跟他较劲是白费力。
于是拿起淡紫色的纱裙换上，v领设计却不暴露，双肩挑着大小恰好的蕾丝花，缀以水钻，前胸条条缕缕的褶皱整齐而服帖，既有流畅的流动感又有浮雕般的立体感，下摆微蓬，优雅坠地。
设计比自己挑的那件保守，精致上不相上下，但穿上更具轻盈感。
何小茵从里面出来时，见顾清都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店里的沙发上，手翻杂志怡然自得。
余光里瞥见了那抹纤窈的身姿，便抬起手将杂志举至面前，露出的一面深眸朝何小茵微眨，嘴角鲜明地扬起。
然后，他大拇指顺势指向自己，黑色西装里面配着白衬衫。
何小茵不明所以地被他的动作吸引，定睛细看，他打着平结的领带是白底淡紫色，全身只那么一抹淡紫，亦足以与自己的长裙遥相呼应。
心里有些微的触动，眼一挪，何小茵登时气得想骂他，茜子就站在他面前！居然跟自己偷偷地眉来眼去！
顾清都，你去……！
何小茵转眼就被气得不轻，顾清都将眼光再次收回到杂志上，嘴角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带着胜券在握的自得。
何小茵，你能在我面前表现出恨，就能表现出爱。
“这一套，也很好看。”苏诗庭这通电话打得够久，因为来电人是他爷爷，不厌其烦地嘱托叮咛，今晚舞会上务必要好好为27岁的自己操劳一下终身大事。
出门之前已经反复叮嘱了，现在在一通电话里又三令五申，要不是怕把自家爷爷气到，苏诗庭真想甩手把手机砸到煤气罐上。
其实，他一开始也奇怪地觉得抹胸的礼裙美则美矣，但太过暴露……
回来何小茵已经换上了身上这一套，赏目又悦心。
随即又挑了一双高跟鞋。
在穿鞋时，何小茵低声说出了自己付款的意思，苏诗庭绝倒，怎么他邀舞会女伴还要人家自己出资？没道理啊。
旁边的导购小姐微笑略弯腰道，“小姐，刚刚那位先生已经为您付清了您在店里的所有消费。”
苏诗庭，“……”
何小茵忘了试鞋，惊异又茫然地抬头望导购，再扭向顾清都之前坐过的地方，空无一人。
帮自己买也帮茜子买，呵呵，顾清都，你钱可真多啊。
何小茵负气地要把穿了一半的鞋子脱下，耳畔客气的女声再次响起，“那位先生说，他只为您一个人付过款。让我务必转达，否则……”
话没说全，何小茵自然明白，这个顾清都，明明都变好了，又学会了从前那套！
许是不想拖累了人家品牌店的命运，许是她心情为前一句“他只为您一个付过款”动容了。
老实地扣好鞋上的扣子，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上次顾清都为自己过生日那段时间，他死活不肯答应为梁梦思出买礼服的钱，说他挣的钱只给自己花。
顾清都，你是真是假？
呸，何小茵你又乱想！信他个鬼。
穿上了高跟鞋，窈窕的身姿似乎又婀娜了几分。
苏诗庭的眼光开始变得颇不自在，想看又闪躲，低声清了下嗓子，“刚刚有熟人？”
何小茵想既然瞒了身份就索性瞒到底，“这……是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含含糊糊间，这件事算翻了篇。
***
答应作苏诗庭的女伴只是一时负气，要和他挽着胳膊走，还是，还是那个了点，毕竟算算四年时间，她也就和顾清都如此亲密过。
和陆似辰肩碰肩都没有过。
苏诗庭打开车门来迎她，何小茵眉间的一点犹疑，让他失笑，“我只是来替我哥顶包的，不是他们正式的邀请对象，你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女伴，我们随意一点。”
言外之意，只要跟着他走就好。
何小茵轻轻一笑，干脆地下了车。
苏诗庭当她是何樱，心悦而纳罕，现在怎么会有这么矜持的女孩子呢？
“你不用紧张，我也不习惯参加这类宴会，今天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参加宴会的起由，苏诗庭始终处于不厚道的撒谎状态。他家在没有比他与慕瑾彦更熟的人了。
临时顶包不过是想约何小茵的借口，至于不习惯参加这类宴会，更是无从谈起了，他若是不喜欢，世上就没有习惯的人了。
可是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全程参加，好像真的不太重要，“因为两家关系不错，我们家总得有个人出现。我们进去打一圈招呼，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随时撤。”
这一串话里的体贴周到说得自然如流水，何小茵听得好笑，“既然答应陪你来了，自然要把事做好再走，哪有单单来走个过场呢？这种场合我还能应付些，你随意，不用顾及我，我ok的。”
苏诗庭笑意深深地停步看着她，“可以陪我走完全场，但挽起我的胳膊却是一件更难的事？”
何小茵一时语塞，恰好此时一对璧人走来。
何小茵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慕瑾彦，之前顾清都要送她回美国时曾隐约听到有个电话就是打给这个人的。
更没想到，慕瑾彦现在身边的红颜知己是林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