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欢喜如月光照水，又忽然黯淡如月入乌云。
“宝宝……”顾清都不忘跟着何小茵迈步，他不喜欢女孩人在身边，却变幻着他不知道的情绪，“怎么高兴了又不开心了？”
“啊……”何小茵惊讶地抬头对上顾清都的眼睛，自己几秒钟的情绪变化他都知道。
是她太过专注，焦急于如何找到合适的礼物，忽略了身边人灼热的目光。
第一次送给长者礼物，她想完美一点。
“刚刚想到，送几本古代药书来着。”何小茵说着就觉着没意思了，“可是他们那样的杏林世家，怎么会缺药书呢？”
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兴奋有点儿可笑，何小茵低着头看低，一只脚跟提起，脚尖在地上画弧。
“我觉得挺不错。”沉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充满赞许的意味，好像这份礼物费了多大的心思一样。
“嗯？”何小茵讶然地抬起头，这个顾清都绝对有问题，怎么凡是自己说的他都搁叫好呢？“人家根本不会缺吧，这对人家来说多么稀松平常的东西……”
“交给我，好么？信我。”顾清都嘴角上扬，得意地一挑眉，满脸是胜券在握。
而搭在何小茵肩上的手，温热有力，沉重重的，叫人不得不信任。
何小茵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安排，就是想信任他，泛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讷讷点头，“嗯。”
“那会在下周二中午之前准备好么？我打算在晚上之前送去。”何小茵仰头问。
顾清都脸色一沉，“我让圣威送去。”
他才不要何小茵亲自给送去，他们要谢苏立铭，可是苏立铭的孙子可是苏诗庭。
他决计不想苏诗庭与何小茵有任何接触，联想到上次在镜水云间，他们亲密的站姿，还有苏诗庭多管闲事的话。
明明白白，苏诗庭提到何小茵名字时眼里泛出的是男人想到女人的光彩。
顾清都要不是心急于慕瑾彦的证据，真的很想捏碎他。
“顾清都！”何小茵撅起嘴不高兴了，怎么能这么随意呢？人家老人家都给下请柬了，寿宴不能参加，在不忙的时间里亲自送上礼物都不应该吗？
要别人代送？多敷衍。
“你就是这么感谢人家的？还是在你心里，我回不回来并不是很重要？”何小茵眉头都拧起了，气得直拿话激他。
她回来不重要？怎么会不重要？哪知她回来，再重新得到她踪迹的时候他都快高兴疯了，几乎是马上就乘了飞机去了美国。
当时没有现身，只是怕，怕见到的人是一场梦，一个不慎，就破碎了。
所以，听到何小茵讲这一句，顾清都身躯一震。
如此误会他，本该发怒的，可是面对的人是何小茵，他所有的火气都化成了委屈，涨得心里酸酸的。
抿抿嘴，手无力地低垂着，退了一步道，“那……我送你到他家门外，然后，你能不能快点出来？”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他亲自送人，在门外立等。
“你……”何小茵气得直跺脚，“你都去人家门口了，还不亲自给人家祝声寿？”
丫的，是不是太觉得自己精贵了。
“你，你要带我一起？”顾清都怦然心动，精眸放光，无望的阴阴沉沉登时云开雾散，如受万千宠爱一般，眉梢眼上绽满光华。
表情转变之速何小茵都吓一跳，感情刚刚不是他不去，是怕自己不带他去？
***
在去苏宅的路上，何小茵挽着顾清都的手靠在他肩上，抿着嘴笑得甜蜜蜜。
顾清都一低头，见她笑得灿若春花，又是他不知缘由的。
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何小茵一仰头，柔润的头发在他西装上蹭出细细的沙沙声，笑吟吟的眼含星光，“顾清都，我没有父母家人。我们一起去感谢帮助过我们的人，有点像……见家长……”
大抵她心里还是有对家庭对家人的渴望。
“见家长？”顾清都不大明白，从前没有家人关心，现在一个何小茵足以把他的心他的人生添得满满当当了，他别无所求。
“嗯。”何小茵点点头道，然后翻身往他腿上一坐，手勾着顾清都的脖子道，“上次你请似辰吃饭的……”
“似辰”两个字才出口，顾清都的脸色又不好了，似辰、似辰，怎么何小茵心里还是一直装着他，不装着怎么老是提老是提？
他脾气发不出，只能瘪瘪嘴，像是小孩的心爱糖果被夺走却无能为力。
“顾清都……”何小茵自然也看到了他的一样，搂着他的脖子晃晃，“你怎么啦？”
“何小茵。”顾清都把脑袋埋在她肩窝中，“你能不能忘了陆似辰？欠他的我来记我来还，我保证一定不会忘记他帮助过我们，好不好？”
他只想何小茵心心念念的只有他顾清都一个人。
本来这是很无理取闹的事，可顾清都提出要求的样子瑟缩而可怜，竟让何小茵觉着心疼。
“顾清都，我对陆似辰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真的。”何小茵把他的脸捧起来，心一紧缩，那俊朗的脸上华彩没有了，狠厉也没有了，全是生机恹恹。
让人忍不住想把世界上最美最好的话捧出来安慰他，何小茵也如实这样做了，“如果要说感情的话，只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而且，你忘啦？我已经跟你结婚了呀，我们两个是法定的夫妻了，就算我走到天涯海角也无法改变的关系。”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顾清都全身生寒，细细地颤栗了下。
何小茵嗤得一笑，这家伙跟自己结婚就这么高兴么？都好多天了提一下还兴奋到打颤儿。
“再说回上次你请似辰吃饭。那时我坐在你旁边，静静地听着你和他谈话，真的好像你在和我家人说话一样，请他们吃饭，讨好他们，好让他们把我嫁给你。”
说到这里，何小茵的脸上飞起红云，有点儿羞涩，有点儿幸福。
顾清都好看的眼睛微眯，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何小茵脸上，想想那天她还，真是安静，坐在自己身边好乖巧，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看了好一晌，顾清都坐起身，按起隔板。
“顾先生。”圣威侧着脸答应等着吩咐。
“掉头，回庄园。”顾清都冷冷吩咐一声，又按下。
“顾清都……”怎么走半道又回去了？何小茵摸不着头脑，不解地望着他。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双蒙昧茫然而无辜的眼睛有多勾人，顾清都扶着她的脑袋狠狠的凑上去用力吻了下，“我今天要让苏老头子出个风头。”
苏老头子？
“是苏老先生。”何小茵顽固地纠正道。
出风头？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呢？
何小茵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忙劝阻，“顾清都，你别乱来。”
***
从庄园打转一圈再折回去，何小茵坐在车上偷眼朝顾清都吞吞口水。
出风头……
会不会太夸张？
衣服虽然走得还是日常路线，却双双换上了高端品牌的最新款式。
出行不再是只有她和顾清都、圣威柯海共坐的宾利。
改换成了顾清都最新入手的整个世界有且仅有一辆的全新概念版迈巴赫，复古前卫，气质如同车主顾清都这个人，矜贵清傲。
而车也不止一辆，带了十名保镖，两人共乘一辆威航布加迪。
一路风车电掣，浩浩荡荡驶进了苏宅。
佣人报告有这么一队车向宅子方向驶来的时候，苏立铭还纳闷，虽然自己在医学界还算是有名望，但怎么会有如此量级的人物来赴宴呢？
来不及多想，马上吩咐，开门迎客。
说着自己也杵着拐杖迈步迎出去，其余的家人和近亲亲朋自然也纷纷跟上。
苏立铭一见到，从车上下来的人傻眼了
——顾清都！
自己虽然吩咐递了请柬，但是全是出于一个月之前，顾清都曾登门来请求帮忙。
站在海城之巅的人物对自己开口，又是无伤大雅之事，甚至还是成人之美的事，应承了自然是比拒绝得罪人好。
不深不浅的交情，送上请柬完全是想着从前无交集，不从也罢，既然有了交集，还是时时把他当着人物记上才好。
毕竟子孙和家族的事业还是在海城的。
没想到他会来！还以一种惊天动地的架势。
身边的人也开始切切絮语。
有年轻辈的惊叹，“哇，这个人好帅，可惜好像名草有主。”
“咱们家的亲戚么？之前怎么没有见过？”
有年长一些的反应自己有印象，“咝，他是谁来着，好像很久之前在网络上见过。”
有人惊得倒抽一口气，“顾清都！顾清都居然来给三舅老爷祝寿！”
苏立铭心里也很意外，但是神色上依旧镇定。
接着，他远远看到顾清都下了车门，从车头绕过去，又接下了何小茵。
才了然，难道那位何樱小姐就是顾清都翻天覆地找的何小茵？
苏立铭刚要开口，又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得嘴巴合不上。
顾清都为何小茵打开车门，拖着她手肘下车后，转身又从圣威的手中接过礼盒，亲手提着，才与何小茵款步走过来。
顾清都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为什么样的人送礼，居然亲自提东西？
前来相迎的人几乎愣住，包括苏立铭。
“苏老先生~”何小茵远远地笑嫣嫣地开口打破了震愕带来的沉默。
“哎，何小姐。”苏立铭回过神来，马上应口，抬脚迎上去，“没想到顾总会来，真是让老朽不胜荣幸。”
“苏老先生哪里话，上次何小茵能回来，也多亏了苏老先生，我还没有亲自登门致谢呢。”顾清都应对得极为得体。
苏老先生……何小茵都不禁侧目，这个男人，要正常也没谁比他正常了。
苏立铭忙摆摆手，笑道，“这是顾总和何小姐的缘分天定，老朽不敢居功。”
说着便邀请人进屋。
甫一坐下，顾清都便双手递上礼盒，“苏老先生，今天生辰，祝您寿比南山，这是我和何小茵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是呀，我们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何小茵也活泼地在一旁凑趣。
“顾总和何小姐真是太客气了，其实你们能来已经是老朽莫大的荣幸了。”苏立铭很大方地接过礼盒，交给了家人。
然后很感慨地说道，“没想到，何小姐就是顾先生一直在找寻的心上人。”
本来他听说何小茵留在了海城还是挺高兴的，甚至还有心撮合她和自己的孙子，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确实是多亏了苏老先生肯破例接受采访，才叫她会为这事回来一趟，不然，我可能还拿她没办法。”顾清都居然全把功劳推给了别人。
何小茵心得暗暗惊奇，人情世故，他并不是一点儿也不懂啊，怎么很多时候就那么幼稚呢？
“爷爷……”苏诗庭一进门，对苏立铭的称呼才收了个尾就看见客厅里并列而坐的顾清都和何小茵。
何小茵一见是苏诗庭马上站起来打招呼，不过用的是客气而疏离的称呼，“苏医生。”
顾清都自然也跟着站起来了，用一手插兜，一手揽着何小茵肩膀的方式顺带宣了一把何小茵的所有权。
和谐般配，最重要的是，顾清都在何小茵面前好像什么都不是，单凭那柔得像水一样的眼神，还有妇唱夫随的架势，根本没有一点点狠厉的痕迹，与在旁人面前截然是两个人。
他有点儿明白慕瑾彦的话，“只要何小茵还有良心，她就不会离开顾清都。”
其实，就算她没良心又如何？体贴多情的顾清都，谁会去背板？
苏诗庭愣了一会，才走过去，克制出淡淡的笑意，“顾总，茵、何小姐。”
他想掩藏好自己的感情，想把眼神看得均匀些，哪怕表现出心不在焉地看屋里的其他人其他物也好。
可惜，失败了，不由自主地长长地看向何小茵。
既然对他有防范，他的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眼神，顾清都又怎么可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