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晴晴在纪宁这个本地人的指引下,来到了滨城口碑最好的粥店——
这是一家专门以粥为营生的百年老字号,店面并不算很气派,不过,窗几明净,服务员衣装整洁的,透明的厨房里老板娴熟的刀功和料理搭配,看起来手艺倒也不能差到哪里去。
当时是傍晚时分,还没有到正常晚餐的时间,但是,店里的桌椅已经几近满座,服务员端着热腾腾的粥点不时穿梭在人群里,一派繁忙好生意的景象。
纪宁见她伫在店门外,伸手拉了她一把,带着她一起来到缴费处的窗口排队。
沐晴晴怔怔地看着排在前面十数个人,纳闷地问,“这些人都是来吃粥的吗?”
纪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沐小姐不知道吧?这里除了有美味的粥点,还有老板祖传秘方蒸制的狗不理包子,对了,老板祖籍天津,是正儿八经的天津人,手艺可好了!慕名而来的或是运气不好遇上早点高峰期的,说不定还得排上一个多小时的长队呢……”
沐晴晴不关心这些,她只想知道,“那我们要排多久才能轮得上叫号?”
纪宁看了一下腕上的表针,“差不多半个小时吧!”又说,“别着急,能赶得及他们谈话结束时回去就好。”
沐晴晴莫名地觉得,纪宁最后那一句话里面似乎隐含玄机?
只是,店里人来人往,嘈杂不止,她来不及细想,就听见纪宁问,“你爸爸要吃什么粥来着?”
沐晴晴敛了敛神,“猪肝枸子粥。”
缴了费,在纪宁陪着她在一旁等待叫号的时候,沐晴晴越想感觉越不对——从她接到顾廷北的电话下楼、在公司门口见到DK的司机开始,事情就似乎很不对劲了!
司机对她的冷待遇、贺承曜一反之前亲切的态度变得心生怨气、纪宁的戒备与隐瞒、以及父亲打着要吃粥点的借口实则是在刻意支开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无一不在告诉她,他们并不是毫无缘由地这样对待她的。
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不肯让她知道,而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的根源,也许,就在顾廷北或者是父亲的身上?
暮色渐浓,店里面的人数也渐渐增多,嘈杂声更甚。
沐晴晴的心情也因为脑海里这些连接不上的零碎片断,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更见纷乱。
心乱如麻,她对坐在旁边座位上的纪宁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纪宁让她把号票留下来,又对她指了一下洗手间的方向,沐晴晴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洗手间掬了满满一大捧水扑到脸上,冷却了皮肤的温度,也让她躁乱的心稍有缓解: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可是,爸爸或者顾廷北能有什么事呢?
爸爸虽然受了伤,但医生不是说了吗?伤口并无大碍,只需住院调养几天即可痊愈。
而且,贺承曜也说了,顾廷北是临时有急事飞到国外去了。
又掬了满满一大捧水,她努力压抑下自己心底的躁/动不安,又拿出化妆盒,用卸妆纸将脸上因为沾了水而变得参差不齐的妆容擦拭干净,重新化了一个雅致的淡妆,若无其事地走出洗手间——
刚走进餐厅,就看见座位上的纪宁在讲电话,一见她从里面走出来,又是像之前在医院走廊的那次一样,匆匆挂断电话!
沐晴晴的身影滞在餐厅入口好几秒,“……”
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了许多画面,终于,在纪宁招手唤她,“沐小姐——”她蓦地拨腿就跑!
一次可能只是巧合,但身为一个合格而冷静的专业秘书,纪宁若非别有用心,不可能再次本能地作出一致的反应!直觉告诉她,纪宁不是陪她出来买东西,而是在监视她!
因为这种可怕的念头,沐晴晴几乎是拼尽了全力逃出粥店!
纪宁大概是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一出,懊恼地跺了跺脚,也赶紧追了出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沐晴晴已经在店面外截了一辆taxi,转眼就消失在街角。等到纪宁招到下一辆taxi上车时,哪里还有沐晴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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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晴晴担心纪宁追上来,又担心贺承曜会在医院里对父亲不利,一路上多次催促司机开快点。
司机被她催得没办法,带她抄了近道,直奔医院的后门。赶到医院的时候,纪宁果然还没有到,沐晴晴付了车资,又直奔父亲的病房而去……
病房依旧紧闭着,沐晴晴伸手握上门把时,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记怒吼,“沐先生,顾廷北可是你的女婿,你就非要置他于死地吗?如果罪名成立,他至少要判刑三年以上!……”
——!!!沐晴晴脑中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从没有想过,她所怀疑过的爸爸或顾廷北出事的内情,竟然是这种爆炸性的真相!
是她的思绪太混乱,如果她够冷静,那么,在机场意外遭遇贺承曜一改以往突然对她抱持仇视态度时,她就应该猜到,他是为顾廷北而专程飞到滨城的!
作为国际上颇负盛名的金牌律师,贺承曜并不是什么案子都接的,而且还是第一时间火速赶赴,除却交情至好的顾廷北,贺大律师还会对谁这样上心上火?
再想起贺承曜在医院门口对她说过的近似鄙薄的话语:
——“我为什么要下车?我要见的人又不在这里。”
——“沐小姐与其在这里纠结我的态度,倒不如赶紧去劝劝你爸爸,我贺承曜这块金牌律师的头衔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
很明显,他是在暗示,他将代表顾廷北与父亲沐建国对簿公堂!
而医生之前说过的那一句,“以刀具插/入内脏的受损情况与力度方向来辩别,不排除伤者有自杀姓行为。”
也充份说明了,父亲有可能是以自残的行为,来达到栽赃顾廷北的目的!!!
一瞬间,所有她怀疑的不对劲都有了最好的解释!
一瞬间,她也似乎明白了纪宁为什么会偷偷背着她打电话?
毫无疑问,纪宁是在监视她,也许是奉了顾廷北的旨意,也可能是贺承曜的指示,但很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顾廷北的情况,不想让她担心。
甚至,贺承曜还撒谎骗她说顾廷北因急事出了国!
是什么人授意他向自己撒这种谎,沐晴晴的心里再已清楚不过!
——可是,亲爱的,你不知道吗?活在谎言之中的人永远也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比起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她更想亲眼看看他,更想听见他的声音,然后,哪怕是哭着,她也要告诉他,她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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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晴晴握在门把的手颓然无力地落下,“……”从贺承曜这一声怒吼当中,她意识到,他一定是跟父亲谈判破裂了!
贺承曜或许已经把法庭上所有会发生的利害关系都已经跟父亲说明了,也列出了无数种妥协的要求,可,他一定不知道,父亲之所以非要一口拒绝的理由!
又或许就连顾廷北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执意坚持要他跟她离婚?
尽管沐晴晴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可是,经过那一晚深处在医院走廊里亲眼看见父亲眸底的决心,和他浊泪纵横跪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沐晴晴已经明白,再也没有办法让父亲改变心意?
一边是最亲的父亲家人,一边最爱的丈夫爱人,沐晴晴在情感的天平中左右无法决定。
她无法指责父亲的做法,也没有办法舍弃顾廷北。
但是,她一定不会让顾廷北独自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痛!
贺承曜拉开病房的门,看到门外呆若木鸡的沐晴晴,明亮镜片后的墨眸微微地闪烁了一下,刻意提高了音量问她,“你都听见了?”病床/上的沐建国,因为他这句问话,眉心重重地跳了跳,抬眸,目光如炬地盯着几步之远的女儿,心底晦涩不明,“……”
沐晴晴清丽的眸子里已是一片异样的湿润,低低地,却是清脆地答了一个“是”字。
贺承曜不明所以地上下打量着她,镜片下那双永远让人猜不透的深邃眸子浮光暗涌,“所以呢?”
湿意氤氲的视线里,沐晴晴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面色如稿的父亲,目光有感激、有痴念,也有歉意……喉中,似有千言万语,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缓缓踱到父亲的病床前,神情虔诚而郑重地跪了下来,“爸,你不能这么做。”
沐建国心头一震:“……”苍白的脸色已是灰白如死,“你要干什么?”
贺承曜转身,饶有兴味地看着在病床前长跪不起的沐晴晴:“因为,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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