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晋驱车来到了柳哥的饭馆。柳哥早年是个星级酒店的大厨，赚了些钱后开了一家私房菜馆。一次无意中高晋发掘了这家菜馆，自此就成了他的食堂，按月结账。他做饭并不差，自己也喜欢摆弄几下，但常年在外奔波，加上家里也没人，一来二去索性到了饭点就过来。为此，杨一桐和张小花是格外不满的，她们喜欢到高晋家里蹭饭，但自从江雪去世后，这种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穿过门廊，高晋一眼就看见柳哥正在前台迎来送往，打了个招呼。
“来啦，几个人？”柳哥问。
“就我一个。”
“行，我去后头给你炒两个菜去。”柳哥说着就往后厨走。
“等等。”高晋喊住了柳哥，“你买菜那车给我用用。”
“你车呢？”
“被人借去给婚礼车队充数去了，我就开一天，明天晚上给你送来。”
“那把我自己的车给你开得了。”
“不不不，买菜那台就行。”
“好吧，钥匙在吧台里，你自己拿。”
柳哥丢下高晋，一个人钻进后厨忙活去了。柳哥是个很忠厚的人，不到四十却头发白了一大半。他是从云南山沟里走出来的，小学文化没读过什么书，后来一个人到上海打工。目的很单纯，挣到钱了回老家娶个媳妇儿。开始在饭馆里做传菜，几个月后厨师长见他老实，问他想不想到后厨做打荷，就是厨房里专门打杂的小工。柳哥觉得干服务员干一辈子也是个服务员，不如到后厨慢慢学门手艺。
就这样，久而久之从小工一步步做到了厨师，中间去广东做两年，手艺精湛以后又回到上海做了几年厨师长，最后开了这家私房菜馆。稳定下来以后柳哥也结婚了，娶的是原来酒店里认识的领班，南方姑娘，人很漂亮，比柳哥小八岁。
柳哥结婚不到一年，去医院做了检查，因为想要个孩子，但是老也不见动静。最后查出是柳哥的毛病，治了两年依旧不见好转，柳哥放弃了。
柳哥喜欢和高晋聊天，说高晋身上有一种魔力，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觉得能信得过，不知为什么。一次他看着埋头吃饭的高晋说：“孩子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
高晋抬头，看见柳哥的白发，心里一万个不是滋味。这世界上他的亲人只剩下田野和高玥了，父亲对他来说，自打生下来就没见过几回。面对一个期望拥有子嗣的男人，他无法体会那种心情，只能同情，因为初二那年他上生理课时就在想：孩子好像就是大人们一时欢愉之后的产物，他们从未问过自己想不想来到这个世界，得到我允许了吗？你们又没问过我任何意见，就把我鼓捣出来了，生下来又不管，生我干嘛呢？高玥也是，半点残疾没有就被扔冰天雪地里了，要不是外公从县城回来的路上遇见，早被冻死在荒山野岭了。冻死以后遇到好心人能帮忙埋了，遇不到只能被狼吃了。
不多时，柳哥端了一个托盘过来，葱烧老豆腐，上汤豆苗，一碗豌杂面。高晋一个人吃饭时简单，也多以素食为主，这两个菜足够了。
“我听说你最近天天健身，还这么天天吃素，受得了吗？”柳哥把托盘放在高晋面前。
“有时候也吃肉，就是吃的少。”高晋答道。
“我都认识你好几年了，也没见你怎么吃肉，你是什么从小就不爱吃吗？”
“没，江雪去世后才不怎么吃的。”高晋想起了小时候，半举着筷子道：“小时候长得小，人家背地里说外公杀伐太多，到我这辈压不住戾气了。后来我妈没了，估计他们传的更邪乎了吧。”
“所以你就不吃肉了？”
“没特意想过，就是心血来潮觉得多吃点素好。估计被微博什么的洗脑了吧。”高晋笑。
柳哥跟着笑笑，起身关上了包厢的门，回来后和高晋小声嘀咕了一件事。柳嫂说现在日子也好了，家里不见烟火气，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想领养一个孩子。柳哥嘴上没说，心里有些反感，始终觉得抱来的孩子终究不是自己骨血，像后爸后妈。
高晋劝他，思想不要那么古板，现在领养小孩的人太多了，在城市里待这么久了也没把思想转变过来。又戳了戳柳哥的名牌上衣，没事多读，比光知道买名牌强。
柳哥憨厚地笑，“你们是不在乎人家怎么看你，反正大家都知道你们有钱，所以你们也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们不行，不穿的像样一点，被人瞧不起。”
“没听过财不外露呀？”高晋逗他。
柳哥摸了摸脑袋，“哎呀，那偶尔也要露一下嘛。”
两人互相打趣了一会，高晋也吃完了，擦了擦嘴后告别了柳哥。
柳哥买菜的车是一辆不知几手的老式别克商务，家里的钱是归柳嫂管的，所以这车平时多由柳嫂出去采办食材用。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柳嫂每天凌晨三点去农贸批发市场，算上买菜的功夫和消耗车程，来回要四个小时。柳嫂每天把车扔到车库以后就什么都不管了，剩下的时间除了补觉就是和朋友出去逛逛街。柳哥提过让别人送菜的事，柳嫂不同意，坚持自己把关，说心里踏实。
高晋顺着楼梯七拐八拐来到车库，找到了柳嫂的车，一开门登时楞了。本以为车里应该都是些鸡鸭鱼肉和蔬菜混合的味道，没想到全然没有，里面是淡淡的香水味，但是这香水味一闻便知，是一款男士香水。
仔细瞧了瞧里面，拿起副驾驶座位上的一件男士轻薄外套闻了闻，是它上面的味道，只是有点淡了。他抖了抖衣服展开来看，这衣服的主人应该一米七五左右，体型偏瘦，绝不是柳哥的衣服。
兴许是卖菜的落下的，他想，这个季节也只有他们这种半夜活动的人用得着穿件薄外套了。
于是又放了回去，随手打开手扣，想把矿泉水放进去。
嗯？他发现了一个不该发现的东西，几个没用过的避孕套赫然映入眼帘。
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