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院落中有人听见响动,齐齐出了门,原是一对老年夫妇。
且看两人下盘稳扎,目露精光,周青鸾便知这二人不凡,暗中嘱咐清宁:“不简单。”
清宁听得心惊,略有惊疑的看了看对方。
只见那老夫妇见得赤足兄,却是神色一喜,齐齐见礼:“公子,您怎的来此了。”
赤足兄笑言一抬手,将二人虚扶起来:“伯伯,伯母不用见外,我正好虚游此地,又遇二位好友,便前来打搅两位一番,还请见谅。”
那老伯闻言,这才看了看清宁与周青鸾二人,眼眸微微一闪。
“既是公子好友,那便是我夫妇二人贵客,贵客临门,自然喜之。”
老妇人则伸手做引,笑着在前引路:“公子你们来的正好,晚饭将熟,三位还未用膳吧?不若将就着来一点,填填肚子,待明日好酒好菜招呼。”
赤足兄微微一笑,不言语。
周青鸾眸光一闪,在清宁前迈步而入:“老伯阿婆不用如此麻烦,我等今日前来歇一宿,明日一早还得赶路呢。”
说话间,一行人入了屋。
屋内油灯寥寥,橘黄光影弥漫,人影浮游。
老伯‘哦’的一声,意外问起赤足兄:“公子此番不多待几日?”
赤足兄微笑摇头:“伯伯好意心领,只是我尚有事情未定,倒是不好多留。”
‘哦!’那老伯点点头,意味深长的一笑,而后突然道:“若有要事,可添话,我们夫妇虽老矣,一身功夫却是不落下乘的。”
恰时,外面儿天色完全黑下,竹林叶儿随风沙沙作响,屋中的光影好似黑暗中唯一的明处,人影在墙面浮动如同狰狞的鬼物。
赤足兄扫了一眼外面,摇摇头轻叹:“天公不作美,难啊,难!”
周青鸾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二人一眼,也跟着扫了一眼,笑道:“风雨欲来。”
赤足兄眉梢一挑,淡笑不语。
清宁在一旁见他们各说各话,明明都不搭边儿,可冥冥之中,却好似有所关联,越发糊涂。
恰时,老妇人将菜品呈上,笑眯眯的:“菜色不佳,公子与两位贵客莫嫌。”
周青鸾与清宁微微一笑:“阿婆言重了,灯暖菜热,食之甘甜。”
老妇人闻言,也不知听没听懂,咧嘴一笑,那皱起的皮子略显狰狞。
用过膳,众人坐在一处闲话,问了近来县城动向。
老伯皱眉:“却是有一趣闻。”
“哦?”周青鸾几人面面相觑,兴趣焕然的追问:“敢问何事?”
老伯将水烟在门栏上磕了磕,那火星子飘落,被外间儿的风吹熄,不见踪影。
“你们可知大漠使团一事?”
周青鸾眉目一动:“听闻大漠使团出使扶桑,渡海而归,不日将要抵达此处县城?”
说到此处,几人已有想法,清宁眼眸一眨:“难不成,可是那使团渡海出了意外?”
“唉!”老伯轻叹一声,摇摇头:“可不是!”
他继而道:“别看我等此处与其他国家环境无异,可过了县城那绿江,对面前行三千里才是大漠国土正宗。大漠国土出产物资少有,也只能用珠宝古物换取各国物资以交好。可此次正如公子所说,天公不作美,渡海而归本应从绿江之尾,大宁南下扬城而过。”
“哪知大宁也是纷乱不断,先是冬雪之灾,本未平,却又得水患兼之国变。大漠使团如今将将抵达扬城,却是不好渡河先归,听闻大宁新帝心系百姓,亲去治理水患,却又暗中遭奸人刺杀,如今生死不明,是以这两国间,一时倒有些进退两难了。”
清宁闻言,不由暗暗睨了周青鸾一眼,心中嗤笑,也不知这老伯若知自己侃侃而谈的人就在自己对面儿,该是何表情?
可见周青鸾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淡然模样,端的是一副好装!
她暗暗口呸,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一来,说起来这新帝遭奸人所害,自己怎么也算是间接促成此事的,怎么都不算光彩了罢!
赤足兄倒是点头:“如此看来,情势倒真是复杂了。”
大漠使团经由大宁国土扬城,一有水患,不可强渡。
二有帝君生死不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极其容易挑起两国战争。
虽说大漠人生性勇猛,可到底在许多地方对比上其他各国有所不如,一向以和为贵,自然不会生事。
却道老伯摇头又道:“这也罢,那大漠使团见此情形,修书一封后,居然起了经由此地前往上京的打算。”
清宁眉头一跳,睁眼看周青鸾。
便见他原本淡然模样依在,却那一双深邃眸底却荧光闪烁。
清宁不由微微蹙眉:“此时出访上京,意欲何为?”
老伯呵呵一笑:“那多事,便不是我等小老儿知晓的了。”
清宁听罢,不由心中轻哼一声,可对方不说,她自然也不可能再多问。
待到入睡时分,周青鸾与清宁屋子相隔,清宁却是翻来覆去一番,悄摸摸的潜入周青鸾屋中。
将入其中,便被人猛然制住,随即倒在榻上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声冷哼:“作何?”
窗外冷风呼啸,电闪雷鸣,仿似下一瞬便是瓢泼大雨。
那光电一映,他的脸色阴沉狰狞,叫她心中一寒。
反应过来,清宁挣扎不休,好不容易出声暗骂:“周青鸾,你要谋杀上亲吗!”
周青鸾眉目一动,慌忙松了手,将她扶起,看着她哭笑不得:“你如此鬼鬼祟祟偷摸入我房中做什么?”
清宁心中气闷,不由冷哼一声:“不行吗?”
周青鸾盯着她,神色奇异,眸中光彩连连。
清宁见状,心中一虚,忙道:“你别误会!我就是来与你说说话。”
“半夜登门,孤男寡女?”
清宁脸红,拧他一把:“你脑子里入了**?”
他轻呼一声,后退笑道:“我什么也没说,你何必不打自招?”
“你……”清宁语噎,冷冷一哼:“罢!我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
周青鸾暗笑不已,摇摇头。
“喂,周青鸾,我观这三人怕是不凡。”清宁斟酌了一下语句:“倘若真是寻常人家,如何将两国时局判断的如此清晰?而且,到了后续又隐瞒不语,我看,这一家人都没什么好果子,没那么好啃,心中有些忧愁,所以来找你商量商量。”
连清宁都能看出来,周青鸾如何看不出来?
不过有些事情不欲与她多说,闻言不由轻笑:“你管那般多作甚,小心操心的过了,老得快。”
清宁不由撇嘴:“事关生死,你这个皇帝不急,我这个太后急急怎么了?”
用手肘捅了捅他:“你上次道联系了杨逍他们,可知晓何时才能汇合?”
周青鸾:“这来往两地颇远,路途几何,我也不知,如何知道?”
清宁急了:“所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他反问。
清宁瞪着他,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自己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还不懂?
她心中气血翻涌,暗道跟着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悄声道:“不若,我们就此离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外面的风声似乎更大了,沙沙作响的同时伴随着莫名的声音。
清宁不曾练武,自然听不出来,周青鸾却眼看窗外,似是怅然一叹:“果真是风雨欲来啊……”
清宁不解,见他东转话语西转气的,更是暗恨不已。
还道再去捅他一把,却不料猛然外间炸响四起,突然间火光冲天,在狂风之中飞舞,火蛇喷吐不断,犹如活了过来一般。
不过顷刻之间,整个竹排屋便燃烧了起来,烟雾四起,呛鼻而入。
清宁深吸一口,呛得喉咙火辣辣,眼泪横流。
周青鸾脸色一沉,猛然将她抱住,单脚一跺。
‘砰’的一声,便见屋顶草屑如尘土四溅飞扬,他们刚刚所在的房间‘轰隆隆’一声便倒塌在原处。
清宁终是反应过来些许,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一寒,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若是他们刚刚再慢离开稍许,此刻怕是要如同被当做烤人一般,那火势那般大,稍作迟疑,便能撒上一把孜然做烤人肉串儿了。
即便能逃出来,怕也是非死即伤。
她不由眼眸一瞪,大骂:“我就知道他们三个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路上装的道貌岸然,谦谦君子似得!到了下手的时候毫不手软!我道如何总不下手,原来在此处等着我们!好狠毒的手段!别被我抓住,否则定要将你们大卸八块!一泄心头之恨!”
周青鸾见状,先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后哭笑不得。
恰在此时,又闻‘砰砰砰’三声炸响传来,清宁一愣,扭头看去,竟是那一对老夫妇相拥落在一旁不远之处。
而那赤足兄也正在不远处驻足而立,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前方,而后看向清宁,微微一笑,很是无辜道:“姑娘何必如此大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