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琴?”这个名字是何等的哀凉,琴已本是曲高和寡,偏偏她还要以秋为姓,秋气萧瑟,一个人取这样的名字,她的心中究竟隐藏了怎么样的过往故事?
直到现在,已经发生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大事,可白雪还很清楚的记得,那一日,清晨微风,薄日悠然,那破烂的石屋外有沧海水波荡漾,袭浪海岸,阵阵如语,有着一股天然的韵味。
而老板娘就站在门口,斜斜的依着“吱呀”的掉漆木门,穿着一件破洞琳琅的粗布裙子,露出许多春光,洁白的肌肤醒目的裸露在简陋粗糙的衣裙外,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她只是那么懒洋洋的斜倚着,勾魂的望着白雪。
无论过去多少年,很多很多年之后,白雪对一个他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说:“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清晨,看到的那个女人,她的风韵简直超出了你所能想象的范畴。”
那人问白雪:“当时,你想过会和她发生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白雪沉默了许多,才终于告知他道:“沒有,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敢相信,那一切的发生!”
这些当然都是后话,当时白雪心中疑团重重,他反复揣测:“秋琴为何要将我骗來,与小言成亲?她既然是前任大祭司,逆天屠龙中,她又是站在哪一边的?这一切实在有些复杂了。"
“看來只有当面问她才能知道为什么了?只是她为何这般还不出现,她在哪里?”
其实并不仅是白雪在等待,满姑婆也在等待,她也想逼出秋琴,她等待的更辛苦,只因她心中所求的更大。
白雪不过是求一个答案,而她,求得却是一个结果,一个改变。
张栀言早已经是痛哭失声,她已经近乎于崩溃了,身子因为哭泣及心情激动而变得一抽一抽的动着,看着让人心疼。而满姑婆的脸色越见冰寒,她的龙头拐杖再次缓缓抬起,这龙头拐杖的每一次的抬起,都将有一条人命死去,这次死的是谁?
这些人虽然悍不畏死,可看到这龙头拐杖也只觉得这是阎王爷的催命令符,心中止不住的觉得一阵凄凄凉。
人沒有不畏死的,虽然有的人可以为了一些理由,为了一些坚持的信念而慷慨就义,但那是极快的一刀,热血洒下,碗大的疤。
可如今换成这种苍白的死亡缓缓逼近,每个人都在等待着被抽中去死,这种等待的死亡简直太过于煎熬,有时候,等待死亡比死亡本身可怕的多了。
人们畏惧死亡,更多的是在于畏惧的那个过程,而一旦死亡真正來临时,或许就沒有那么可怕了,反倒是心底里会涌起一种残忍的快感,只因你害怕的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如非是在生死边缘挣扎过多次的人,根本难以分辨的清楚。
“这一次,要死的是老身!”在所有人满含韵意的目光下,满姑婆的龙头拐杖终于重重落下,砸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拐杖插在黑泥地上,动也不动。
她厉声道:“汉人皇帝有句话说,万方有罪,罪在联躬!老身既身为我族满姑婆,要死也不能太落后于人后了,否则到了地下,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这一次,要死的人竟然是她自己,这实在大出乎白雪所料,只见满姑婆白发怒张,满脸刚毅强硬,可见她并非只是嘴上说说,而是已经抱了必死之决心!
“万万不可啊!”在场的宾客也如白雪般大为震惊,片刻后全痛哭不息,大声劝告道:“满姑婆...三思啊...万万不可......您是我族擎天一柱,岂能轻言就义!”
“我心意已决!谁也不必再劝!”满姑婆怒道:“谁要是胆敢劝阻,便已叛族罪论处!”
这叛族罪极重,非但生不入族谱,死也不得葬入墓陵,这时候的人们极为重视身后事----百年安息,若是被驱逐出族,死后也不得回归,那算得上是最重的惩罚了。
满姑婆这般一说,众人也不敢再劝,只是有些女人已经忍不住默默的垂泪,看得出來,这满姑婆虽然严厉,不过也算是比较深得人心的。
“满姑婆!”张栀言面容如死尸般苍白,她此时反倒不哭了,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平静的,到了这种时候,哭泣已是最无用的东西,她缓缓道:“既然一定要死,那就让丫头去死!”
满姑婆道:“你?”
张栀言用力点点头,她满含深情的望了一眼白雪,道:“丫头肚子里有他的儿子,只要将我们母子投入泉眼,魔龙得到血祭,一定会再次沉睡。”
“什么?我的儿子,小言你说什么?”白雪不可置信的望着张栀言,将目光停在她的小腹之上,只是那新娘喜服极为宽大,根本看不出那肚子大小,“小言?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栀言惨烈的一笑,道:“你难道从未想过那一夜吗?一切你难道沒有想过原因吗?”
夜凄迷,夜迷离,凄迷美丽的夜,带着淡淡的忧伤。
那种犹如干木遇上炽热的火焰燃烧出如梦一般的激情,春水静静的流着,夜便在那般的月光下融化。
栀子花香,栀子花般的女孩。
白雪道:“那是你刻意安排的?”
张栀言并不否认:“是。”
“难怪了?”白雪想起那第二天早晨,她赤裸裸的如初生婴儿般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那如象牙雕琢起來的粉背白的耀眼,还有那冷冰冰的言语,冷冰冰的人,“难怪她第二天竟似完全忘了昨夜的事情,和昨夜那个如火热情如水柔情的女孩恍若两人,一醒來就要趋门赶人,原來这根本就是她安排的一场戏罢了......”
“为什么?”
“就是为了要你的儿子,为了要龙阳体!”张栀言每回答一个问題,就等于在自己的心上割一刀口子,血淋淋的口子。
“龙阳体?”白雪只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喃喃道:“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一个...”
“一个借种计划!”张栀言替白雪说出这句残忍无比的话,“借种”这种事情又是何等的讽刺和可悲。
“这就是你当初为了和我......和我...”
“不错。”张栀言道:“当初我接近你,就是为了要得到肚子里的孩子。”
白雪闭上眼,大声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和我成亲?!”
张栀言的心被这句话狠狠的击中了,她无力道:“只因我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你自己?”
“是的。”张栀言道:“计划很成功,我一次就受孕了,但我万万沒想到就是这么一次,我会莫名其妙的爱上了你!”
白雪重重的“哼”了一声。
“不管你信不信?”张栀言道:“我也沒打算解释,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不会有一件美满的结局。”
“这一切的一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切?”
“让我來说吧!”一直搀扶着白雪的妇人忽然换上一种优雅高贵的口吻,她上前扶起张栀言,叹道:“这一切都是孽啊!”
秋琴,这个满面涂满厚粉的女人居然会是秋琴假扮的,只见她突然间举手投足间已经换上了一种成熟的风韵。
“娘!”张栀言将自己投入秋琴的怀里,紧紧拥她,每一个受到委屈的孩子,母亲的怀抱无疑是世上最温暖最安全的港湾。
“傻孩子,你受苦了。”秋琴拍拍张栀言的粉背,叹道。
满姑婆凝视着秋琴,显然她已经经过了认真的观察,相信这个女人真的是秋琴假扮的,才说道:“你终于肯出现了?”
秋琴叹息道:“满姑婆,我已经來了。”
“好!”满姑婆重声道:“既然你已经出现了,那么就由你來决定!”
秋琴道:“好!”
白雪突然大喊道:“什么决定?”
“决定该谁去死!”
秋琴道:“满姑婆,明月镜中的宿命早已有了断定,你又何必一定要逆天强行呢?”
“逆天强行?!”满姑婆发出夜枭般鬼厉,啸声直震大梁,良久才冷笑道:“我族自从走出了黄泉,便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这一切你作为前祭祀,岂非早已是心中有准备了?”
秋琴道:“是,我自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满姑婆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诸多犹豫?”
秋琴道:“满姑婆,我明白这个道理,并不代表我认可这种做法,这些年來,为了抵御那逆天偷命的天谴反噬,我族究竟牺牲了多少,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难道你的心里还不清楚吗?”
满姑婆拍着胸口道:“是,这些牺牲的人都记在老身的心里!”
秋琴道:“既然你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何还要再做出这种逆天之事呢?”
“逆天?”满姑婆道:“你说,现在除了这个法子之外,老身还能怎么办?一旦宿命得证,月神陨落,我族大难临头哇!!”她的声音带着有难言的疲惫,老态龙钟之象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