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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文远曾经读过一本书,叫(chese-characte日sties)。作者是美国传教士明恩溥(arthurhendernsith)。
这本书里面,说了中国人的很多特性。
说中国人随遇而安,到处可以适应,耐性惊人,不求准确……林林总总。当时读完这本19世纪末出版的书,曾经觉得经历清末近百年屈辱和艰难的中国人,心灵是敏感而纤细的。
但最近因为的热销,报纸上越来越多的有头有面的人物开始出来评议。随着这些评议,社会中似乎在酝酿着一些不好的兆头。
别的城市尚文远不得而知,单从万川市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中,他敏感的察觉到,似乎风向开始朝着他最不愿意的方向在发展。
经历过解放前动荡飘零的老人们,以及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的中年人,对于吃饭、穿衣等生活物资上的关注,远远超过了对其他任何事情的关注。
按道理来说,1984年,是国营企业工人们最幸福的一年。
因为这一年,国家关于经济体制的改革正式展开。对生产计划权,产品购销权,定价权,资产使用权,工资、奖金分配权都经行了重大的改革。
尤其是工资、奖金分配权的改革。国营企业实行利改税,企业在完成国家计划和税利增加的前提下,奖金可以“上不封顶”,各企业提取的奖励基金,可以用于发放奖金,也可以用于实行浮动工资升级。
这些政策的施行,让城市的工人们,兜里就多出很多余钱来,日子自然要过得舒爽些。
但随着报纸上各种关于的解读,参与的人越来越多的人,话题自然而然的,开始向物价的方向上转。
歪嘴和尚总是念歪经,也不知道是谁把上,杨峥发表的那篇文章进行了一番别意的解读。说物价在年底最迟明年,将有一个大幅度的涨幅。
自然有人出来反驳,而且拿出了相当多的数据对比,言之凿凿的说,物价的波动是市场的自然调节,无须担忧。而且随着国家经济体制的改革,彻底激发了国营企业工人的生产热情,企业的产能出现了一个接着一个的井喷状态。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未来物价将会回落到80年以前的水平
一般市民自然是看不懂那些经济学者拿出来的那些越来越专业,越来越深奥的数字模型。但敏感的他们却是最先记住了那些关于物价要大涨的传闻。
这可要了卿命,刚涨了点工资,物价又跟着涨,这个劳什子改革,跟没改革有什么两样?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是最典型的老百姓的心理,饿过肚子的人,不想再重复那种前胸贴后背,喝碗凉水撞得肚子咣咣想的日子。
傍晚的饭后时光,人们的各种消遣就开始减少,反而聚在一起,嘀咕要存点什么粮食。
连尚文远在家里的饭桌上,也听到老妈晏华在说这个事。
所谓窥一叶而知chun秋,母亲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机关清洁人员,平时是不太理会社会上那些热门话题的。但现在竟然说,要买一些粮食存起来,免得到时候买不着,饿肚子。
尚瑞达对妻子的话不以为然,主要是想到,儿子那本书,不出所料的获得大成功,几百万的巨款就要划归到自己家里的存折里了。有了这么多钱,还愁个什么劲?到时候该愁怎么花这些钱才是正经。
就跟妻子开了个玩笑,说那有什么啊,实在不行,回老家嘛,凭咱们的存款,回去买个几千斤粮食,够全家吃好多年了。
晏华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就不再说买粮食的事,转而问小儿子,为啥老向幼儿园请假。
尚文远这个郁闷啊,前世和现在加起来都40岁的年纪,还天天跟一群小面团子混,这日子没法过了。
母亲不继续说买粮食的事了,但尚文远觉察出不对劲,就开始留意起来。
这一天,早早的跟着哥哥、姐姐去上幼儿园,等哥哥姐姐一走开,就跑到幼儿园老师那里,扯了个谎,说小腿隐隐有点疼,想去专区医院看看。老师知道尚文远在暑假前治过腿,就同意了。
一回到家,把从国庆后的所有报纸都找了出来,尚文远费了很长时间,把一篇篇评论文章都剪了下来。并按照正方、反方、中立三个派别分好类,开始逐字逐句读。
之前还为自己的宣传策略傲娇不已,认为重生者这金手指一开,果然犀利,一大帮学者名人跟着自己的指挥棒转,很有成就感嘛。
但现在细细一读这些评论文章,以及部分报纸刊登的一些不太引人注目的小豆腐块,说某某地方开始出现了部分市民到粮站排队抢购粮食,而且很多地方私下买卖黄金猖獗。尚文远的冷汗就流了出来。
泥煤啊,难道自己这小翅膀,又刮歪了风?
物资抢购在这个时代不是稀罕事,整个社会物资极度缺乏嘛。抢购布料、抢购进口服装、抢购家电。80年一开始就开抢了,为啥说这年头,只要有货源,做啥生意都能赚大钱呢?就是老百姓什么都抢,都爱往家里搬,短缺、涨价、通胀等字眼挥之不去的惶恐,让他们没有太多的安全感。
但粮食、盐油酱醋这些生活必需品的抢购热潮,不是还有一年多时间才出现吗?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抢购风潮这个是贯穿到整个80年代的中国主旋律,又不是自己造成的,这个不担心。但如果有人把这本书煽动老百姓抢购粮食,动摇国家稳定这顶帽子硬往自己头上扣,那可就要人命了。真的是要人命,自己老爸,出版社的大伯、二伯还有老友罗书林,乃至出版社的一大帮参与这本书的。
这啥事不能往深了想,越想,尚文远这脑门子的汗就流得更多,流得更快。
“草,这逼天气,都快十一月了,还这么热!”尚文远恨恨的骂了一句,继续看报纸上的评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官的没有出来说话。全是一群经济学家守着自己的地盘,向对手施以明枪暗箭。
赞成里的一些观点的,就写文章说要精惕通货膨胀,精惕完全市场化后,教育、医疗、住房、交通、金融等事关国民福利和公共利益的失控。
当然,更多的,以吴市场为首的所谓经济界主流说法就是,现在国家的市场化还不够,还要继续深入。生产过剩这只是暂时的市场调节,相反,因为投资主体没有完全市场化,全国都在犯一种病:投资症。而解决这病症的最佳方法,就是继续推进市场化,国营企业私有化,使国家以市场经济为主体。
随着报纸上的日期越往后,论争文章从一开始以讨论这本书,不可避免地向国家改革方向这座楼歪过去。文章字句越来越深奥,越来越难懂,满篇尽是些数字列表,还有各种晦涩的专业术语。
一开始,尚文远也搞不懂这些人,国家改革这种大事情,你几爷子唧唧歪歪个毛啊,搞得那么声嘶力竭的,难道红墙大内里那些人就没个明白人?真当自己是范文正公呢,一派忧国忧民的模样。
但紧跟着吴市场后面,跳出来的那几位。尚文远才算明白了,敢情这跟儒、法治国之争一个德行啊。
一种理论胜利了,那就能主导国家的政策走向,而共同持有这种理论的这帮人,就能从这场变革中捞取最大的好处。说到底,还是利益之争,其他都扯淡。
明白了这一点,尚文远就感到有点不妙了,有人拿的作者和出版单位当靶子使了。
那场大运动过后,以文定罪这事就很少了。但就怕人对这书进行展开,进行联想。别说现在了,就放在30年后,依然存在这个问题。作者君你想干什么啊?炮制y谋论,是说咱们有人想cāo纵国家,牟取私利吗?没有证据就说要精惕通货膨胀,是想动摇国家稳定吗?
改革路线之争,不仅仅是在学者之间才有,zhèngfu里自然也少不了啊。这如果要牵扯进去……心里想不发寒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