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巴巴的看着庄思柔承了宠、升了阶,一众人一边寻思怎么博得陛下的注意,一边盼着陛下早日翻了她们的牌子。
只是,在宠幸了庄思柔之后,章延便因朝中的事情而有一段时间没有怎么踏足后宫,更不提去宠幸新的妃嫔了。
今年天气热得十分厉害,一些少雨的地方便闹起了旱灾。百姓种下的粮食几乎没有收成,清苦一些的农户立刻便过得凄惨异常。
一边是这般的情况,另一边则是在南边有些地方连下了半个多月的雨,闹起了洪灾。庄稼没有被旱死却是被涝死了,同样近乎颗粒无收。不但如此,百姓更是流离失所。
百姓若是食不果腹、居无定所,便容易生事。这一点章延很清楚,因而在收到递上来禀报旱灾、洪灾情况的折子时便批下了减税以及必要的时候开仓振粮的旨意,可还是出了事情。
赈灾的银钱早就拨下去了,明明是这般,可这些银子好似石沉大海,出去了就没有了消息。地方一个劲说银钱不够,可拨出去的灾银很不少,这么下去,就只会是一个无底洞。而且,弄到最后,该解决的问题一个都没有解决。
受灾的百姓没有得到援助,逼到最后,便唯有闹事这一条路,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章延一贯知道朝中也好、地方也好确有一些拿着朝廷俸禄,却不办事的官员。历朝历代,都难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这些官员,颇有根基,多数是有“后台”,轻易不可随便撼动。只是这些人,近来未免太过嚣张。他忍耐多时,早已不想再忍下去了,正好趁着这次的事情好好的整顿一番。
章延有心整顿,须得亲派了可靠的人员去地方。他希望派去的人公正无私且有勇有谋,亦不畏惧权贵,能够真的替他铲除那些毒瘤。
朝中的大臣们,多是先帝遗臣,能力虽有能力,但与章延的想法未必符合。除去解决灾情之类的事之外,章延亦是有意培养自己的心腹臣子,算得上是特地给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
这么一来,就不是那么好选人了。
这事情,愁了章延许多天,都没有解决。不少的大臣们都有所举荐,可同时,多少含了私心。他想要的是无根无派的清白人选,否则培养成心腹的想法只会是笑谈。正因如此,章延一面着急一面又迟迟没有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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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静姝对不少地方遭了灾的事情有所耳闻,可本朝素有“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的规矩,她到底没有那个资格置喙一二。章延有些时日未曾踏足后宫,她就见不着他的面,更不必提帮章延什么了。
前世她对朝堂的事情不甚了解,章延对她并不信任更无所谓与她说这些,怕也不能够帮到章延什么。可,什么都不做,一样不行。
领着妃嫔们去了永福宫与周太后请过安,等再回到凤央宫,陆静姝便吩咐了盈露和盈霜去找了一些经文与她,又让阿禾和阿苗准备好笔墨纸砚。
诵经祈福,是陆静姝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既不会逾矩又在自己能力所及范围之内可以做的事情。她知道自己做这些或许用处不大,可她能做的,真的很少。
陆静姝前些时候,闲来翻看书册子时,曾看到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兴,百姓苦;亡,亦百姓苦”,颇为感触。
出了这般大的事情,自己的父亲身在丞相之位,必定是日夜操劳,陆静姝不能说不心疼。她是重活了一世的人,对神佛之事,多少相信。
陆静姝净手焚香,才在书房内的檀木书桌前坐了下来。阿苗和阿禾在一旁侍墨,盈露和盈霜则是立着听候吩咐。
刚提了笔,陆静姝想到什么,又将手中的笔搁下,扭头与盈露和盈霜问道,“这样的经书宫里多么?”
盈露想了想,才回答说,“皇太后娘娘曾礼佛一十二年有余,因而宫里的经书有很不少,如娘娘眼前的这类经书,还有许多。”
“给各宫的妃嫔们都送几本经书过去,让她们都抄些经文替受灾的百姓们祈福罢。”陆静姝皱着眉头说道,却又一叹气,“这般是否会显得勉强?若无那份心意,胡乱弄一通,却怕不但不能祈福,还会惹怒了神明,还是不要了……”将自己先前的话给否定了。
“娘娘若是担心那般,不若让奴婢们询问娘子们可信佛。若是某位娘子言自己是信佛之人,奴婢们则将经文转交,与娘子说明娘娘的意思。如此,便不会是勉强也不用担心心意不诚了。”盈霜与陆静姝建议道。
陆静姝皱着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可没有满口应下盈霜的话,却立刻指出其中的利害。
“如若其他妃嫔知晓了我的意思,怕是即便没有心意,也要跟着一起的。这么一来,与强迫却也无什么差别。”
盈霜听了陆静姝的话,一时也犯难了。
“盈霜姑姑与盈露姑姑在宫里待的时间更久一些,不知两位姑姑可曾知哪位娘子是信佛之人?”阿禾问了一句,又解释道,“娘娘不希望其他娘子应付敷衍,那便干脆只找一定诚心诚意的娘子。虽然可能不比那般人多,但至少心意必定是十足十的。”
后宫里的妃嫔们信佛的并不多,陆静姝知道陈梦如、叶溱皆在此列。她便是等着她们几人中,有谁提出这个法子来。
陈梦如原本就是她想要照顾的人,而叶溱则是一个她可以拉拢、不用担心对方人品的对象。并且,这般一来却不会让其他妃嫔都钻了空子。这事情须做的人少才会显得特别,才能特别入章延和太后的眼。
“却是曾听闻叶婕妤与陈才人娘子皆是信佛之人,平素亦有抄经书的习惯。”盈露说着,看向阿禾。
陆静姝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嘴角笑意浅浅,“那便只叶婕妤与陈才人便可。”略略沉吟后,她再一迭声吩咐道,“送些经书去叶婕妤和陈才人那儿,先询问可愿意,若有意再转交经书。切记与她们说不要声张此事,便说是我的吩咐,可说清缘由,想必会与我有一般的心思。”
盈露和盈霜自觉的应下陆静姝的话,离开书房去了办这事情。她们走了之后,陆静姝才认认真真再无他话。一门心思抄起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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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延心中烦闷,不想继续呆在宣执殿,可又不知道该去何处。到永福宫见过了自己的母后,可有些事情,终究不愿她与自己一起忧心,章延便转而立刻想到了陆静姝。
乘了玉辇到凤央宫,宫人却道陆静姝现下正在书房。不长不短却也有好些天没有见陆静姝了,章延没有让宫人提前通传。
走到书房外边,半点儿动静都听不见,章延好奇起来陆静姝是在做什么。
特意放轻、放缓步子进去书房,章延见书房中只阿禾和阿苗两人在一旁伺候着陆静姝。阿苗负责研磨,阿禾则将一张张的誊写了什么的宣纸整理好。
陆静姝身姿笔挺坐在那儿,手中的紫狼毫玉笔没有半分停歇,她略低了头,一缕青丝垂下来贴着白净无暇的侧脸,相衬之间白的愈白,黑得愈黑。
她正很认真的在抄写着什么,阿苗和阿禾都发现了他而陆静姝依旧不为所动时,章延便得到了这个结论。他越发好奇,摆手挥退跟着他进来了的吕良夏川还有本在书房内的阿苗阿禾。
陆静姝确实抄得十分认真,经文的内容细细看来,令她有所感悟。她沉浸子在经文里,没有发觉章延进来了书房,也没有注意到阿禾和阿苗什么时候已经退了下去。
直到她恰好又抄完了一页经文,抬起头来,陆静姝终于察觉到了书房内的变化。此时章延已经走到陆静姝的身后侧,他看清了宣纸上的内容,心下疑惑。
“好端端的,怎么抄起经文来了?”
陆静姝其实已经看到章延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章延声音的时候她还是吓了一跳,手中的笔一抖差点将刚抄好的经文也染坏了。
连忙将手中的笔搁了下来,陆静姝站起身,却没有急着与章延行礼,而是首先回答了章延的问题。
“臣妾听闻今年又是洪灾又是旱灾,许多地方的百姓都过得很不好。臣妾做不了什么,唯有抄些经文替他们祈福。”
章延点了头,没有接她这话,反是问,“怎的刚刚还吓了一大跳,这般,朕下次可再也不敢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陆静姝尴尬的笑了笑,“臣妾亦不知……明明已经看到陛下了,可还是吓了一大跳,许是臣妾反应太过迟钝的缘故。”
认真的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陆静姝,章延深以为然的点头,“皇后确实。”
光是看着陆静姝就觉得心情好上许多,再看到她错愕的样子,章延更觉喜欢。
宣纸上是整齐娟秀的小楷,章延以为这正应证了“字如其人”的话,这字和陆静姝一样好看。
“皇后有心了,还特地抄经文为百姓们祈福,不愧为一国之母。”章延很快就将话题给转了回去,没有给陆静姝留下辩驳的机会。
陆静姝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可却只说,“陛下说得臣妾好像做了什么大事一般,抄经文为百姓们祈福的不只臣妾一人,叶婕妤、陈才人也是一样,我们能做的却只有这些了。”
章延有所放松的神情在陆静姝的话之后,又尽数收敛,他再开口则含着威严之感,道,“你们如此,很好,可有些本该出力的人却远没有你们好,让人心烦。”
陆静姝亦严肃了脸色,望着章延同样严肃的面庞。章延的脸色算不得太好,甚至他眼睛里能瞧得见因未休息好而显出来的血丝,他近日里的状态由此可见一般。
“陛下昨夜没有休息好吗?”陆静姝一叹气,第一次主动拉着章延让他在黄梨花木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陆静姝走到了太师椅的后面站着,她两手分别附上了章延的太阳穴,力道合适的摁柔着,以期舒缓他的疲惫。
“无论如何,陛下也该紧着些自己的身体。臣妾知道陛下不爱听这些,可臣妾心疼,没法子不说。”听得章延心里一阵儿的舒坦。
陆静姝手上的力道控制得很好,令章延确实感觉头疼舒缓了不少。
“赈灾用的银子流水般拨出去,却一层一层被贪污私吞,朕真是恨不得事事都亲力亲为。可朕不是三头六臂,做不到;就算真的是三头六臂,也做不到。”
“灾银若是用在了实处,多一些也无妨,可现在,朕已经不知道该把这百姓的救命钱交给谁才好。”
贪污之事,她曾听自己的父亲说过一二句,现在听章延再说,便比较快就想通了始末,而章延现在真正愁的是没有自己的心腹。
想明白这些,陆静姝才反应过来,章延竟然主动与她说了朝堂的事情。果然,哪怕只要章延对她有丁点的喜欢,都绝不会是上辈子那样么?可这一世,为何章延对她的态度转变这般大?
一时不可能想明白的东西,陆静姝很快放在一边,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说,“库房里边的东西有不少,不然臣妾捐一些出来救灾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