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林天雨,在谋略方面,并不是什么聪明才智之士,这方面他只是个普通人,虽然有些小聪明,至少不是诸葛亮,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现在的他比之前世此时的林平之,性格上最大的优势便是坚忍,但只靠这些,是万万不够的。对了,作为穿越者,更大的优势便是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像他刚才忽然想要逃走,这便是因为他知道的更多。
这个优势要怎么发挥呢?至少得尽快让父母知道些事情才好。其实就算他们现在都知道了,对情势能有多少助益也想不清楚,但无论如何,让他们早点知道,也许有点好处吧。
略一思索,已有了计较。一摆手,中止了打猎,将四个手下聚来,四人有些不明所以,从早上到现在,这个少镖头不对劲的地方可有些多了。
“你们说,我林平之一向待你们如何?”林平之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让这四人都呆了一呆,随后他们便没口子的称赞少镖头仁义。其实之前的林平之,仁义什么的倒也说不上,但他纨裤子弟,向来不知钱从何来,出手甚是豪阔,虽有些年少任性,有时不太好侍候,但多数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以至于大家待他,比对总镖头还亲近三分。
林平之接着说:“好的,我有些私事,要自己一人离开,你们好好打猎,时间过个差不多,若不见我来,你们自回镖局就是。”
这是为什么?四人都有些疑惑。其实很简单,他只是想要离开回去警告父母罢了,而且他仍面临先前那个问题,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打算说是自己无意间探听来的,可那就必须要与这些人分手,若不然他们回去一说,少镖头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还探听什么。
“你们知道吗,咱们城外官道边的那家老蔡酒店换了主了,现在店里卖酒的是祖孙俩,那孙女儿可是个千娇百媚的妞儿。”林平之一句谎话说出,可随之却记起,这好像不是谎话。
不用再多说什么,都是男人,哪个还能听不明白,更且想到,他从早上至今都魂不守舍,原来是相思病,而今天的打猎,也不过是掩饰罢了,他是想要借打猎为名,去会唔那女孩。
“我要去了,千万别告诉我爹啊。”林平之装模作样的把这句话反复叮嘱了十余遍,四人虽然个个都觉得瞒着林震南有些不妥,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纵然给林震南知道了,他儿子去追求一个女孩儿,又能怎样,随即便个个应诺。
策马离开四人,并未立即回家,因为他早上一出门到现在,时间并不太长,如果这么短时间内,就听来了如此大事,就不像真的了,要说谎,可得说圆一点。
世事有时很滑稽,你觉得紧张的一秒都不能耽误,可真到作什么时,却偏偏又有的是时间。
毕竟是既有林平之前世记忆,又有在未来曾经看过原著的记忆的人,随之想到另一件事,另两个人。刚才他随口说话,本是想要说谎,什么祖孙俩开的酒店,可说出的却全是来自于记忆中的事实,并不是编造的,官道边原是有家老蔡酒店,是被伪装成祖孙俩的两人买下。
那是岳不群的二弟子劳德诺和女儿岳灵珊,化名萨老头和宛儿,在路边买了一间酒肆经营以掩人耳目,好像记得他们之前的几天都还偷偷潜到福威镖局中来睽视过自己,就这一世来说,那是在他穿越之前,本质上说,他们偷窥的那个林平之,和现在这一个,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当然他们俩个是不会知道这一点的。
既已想到此事,于是朝着那店的方向一路驰去,这却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看看那个女孩,他甚至不知这样去见他们是不是合适,有什么用。只是不由自主的便跑去了,也许是因为岳灵珊是上一世的林平之的妻子,也是地牢中的后半生里一直刻骨铭心,深深为之愧疚的女人。
当然他并不真是林平之,也不可能对这女孩有真正的愧疚之心,但这种愧疚在他得来的记忆中占的份量太重,以至于影响到了他现在的心情与思路,虽然这段姻缘他决不想在今生再续,可总想看上一看,记得这时的岳灵珊是易容改扮作一个丑女,可还是想再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
此时他心思极乱,魂不守舍,一匹马直冲到小店门口,才反应过来,急勒马时,却稍微迟了一点,普通的墙壁哪里能挡的住这匹马,喀喇喇一声响,顿时撞塌了酒店朝向大路的那面墙,去势犹还未止,马蹄到处,打翻了三条长凳,一张方桌,外加两个饭碗,四只木盘,八双筷子......一时间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的碎片溅的到处都是,长凳也踏烂了一条。
林平之翻身下马时,却又急了一些,他骑马奔驰中的冲劲尚在,再加他自己心思又乱,全没想到停步,脚一落地,便有些站立不稳,直摔出去,若是这样摔到了,虽无大碍,撞破点皮肉却是在所难免。劳德诺无可如何,只好伸手一扶,悄用内劲将他扶稳,暗料林平之武功低微,也不能发觉自己已用上了武功。
“不知这位客官为何如此急燥,小店本小利薄,经不得损失,客官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公子,还望可以稍有补偿。”劳德诺开口问道,其实之前几天,他与岳灵珊正如林平之所记忆的那样,早已多次偷睽过福威镖局,以及这位少镖头练剑,哪里还会不认得他,但当着林平之的面,自然只能装模作样的罗嗦几句,而且他心中是真的在想,你为何如此急燥?
林平之一站定了脚步,立时发现,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作什么。他所以会这般冲来,全是因为穿越者的思路,和前世的记忆,可到了之后如何,事先却并没有打算,再加上还不小心弄出点小事出来,真是让他手足无措了。
但劳德诺却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自己姓萨,以及出身来历之类的谎话,这般作做,却不由的让林平之又觉不耐烦,又觉很奇妙,尽管二十一世纪的那个前世,他在不少小说上都看过这种乔装改扮之类的事,可真当身临其境,真看到其人时,才发现那气氛并不是那么简单。
身后,路边,一只半破半新的酒招子,还在随着他刚才奔马而来的那阵轻风微微摇晃,小酒店的墙上开了个比门还大的口子,砖块硬泥碎碗破木之类的东西还在地上打着滚,这土气的小店自不如福威镖局那般堂皇,但看起来却更显古风。
古风之中,一个白发老翁,一个麻脸女孩还在面前,林平之认真打量着这假作卖酒的女孩,只见她身形秀丽挺拔,甚是漂亮,就是长着一张黑乎乎的麻脸,极为丑陋。
他当然知道她本来的面容,那也是个美人儿,更要命的是,这女孩曾经是他的妻子。不,似乎不对,不能说曾经,从前一世的角度来说,这女孩作他妻子,还在很久以后的将来。但这事却说不出的怪异,他是得到了外来的记忆,所以知道这些事,而从人类的记忆和心理上,已经记住的事,当然是过去的事,所以在他的感觉上来说,那确实是曾经,这女孩也确实是他曾经的妻子。
可从眼前的事情来看,就算今后的发展还是岳灵珊嫁给了他,那也是很久以后的将来了。曾经,将来,现在,过去,一时间各种概念都头脑中乱转。只觉心中一团乱麻,眼前一片诡异,头脑中乱轰轰的如有千军万马奔腾,忽然间有一句话便脱口而出,说出后把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你们俩是笑傲江湖中的劳德诺和岳灵珊吧?”这句话冲口而出,说过之后才猛然发觉大是不妙,这种话哪是乱说的。可是要知道,一个人一生中都生活在某种环境中,他的心理早都已经成定式了,而一个人一旦穿越,作为穿越者的惯性思路本来就是很难克服的。
林平之,或者说林天雨,他所面临的情况更加艰难,初一穿越,很快便发现灾难临头,精神随之就一直高度紧张,他能控制的住自身,说话一直得体,没有与人大谈什么电脑,汽车,武侠小说什么的,已经极为难得了,这时一不小心说错句话,却也难免。
但这句话说出之后,那两人却更是惊的快要呆掉了,笑傲江湖是啥玩意,他们自然完全不知,什么叫“笑傲江湖中的”,听来也是莫名所以,但无论如何,两个人的名字是完全没说错的,而江湖帮会之中,也常有外人难以听明白的暗语切口,所以这个“笑傲江湖中的”也可能是某种他们不知道的说法罢了。
让林平之一口便说破他们的身份,这个可万万意料不到,呆了几秒,劳德诺才悻悻的笑道“不知林少侠是如何看出我二人身份的,我们自得恩师差遣,并未为他人所知,我二人易容之术虽是十分低劣,可也还将就着能遮掩的过去,却不知......?”
说这句话前,劳德诺已经反复转了无数个念头,只是既已被人看破,此时又无他人在场,硬是抵赖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承认的好,这时他和岳灵珊两个人心中都是同样的念头,你以前见过我们吗?你原不认识我们,就算我们都是本来面目,你却怎能认得出。
莫非你这个镖局的小少爷,养尊处优的小公子,还有多少别人所不知的底细不成?正疑惑间,林平之忽然从怀中摸出几颗宝石,直撒向岳灵珊身前的一张桌上。“这是在下的一点小意思,是给岳小姐的礼物,还望岳小姐笑纳。”
话刚说完,便立刻跳上小雪龙,拔转马头,疾驰出去,走的可比来的时候还要快,劳德诺刚刚反应过来,便急追出门想喊回林平之,岳灵珊也随即追出,可林平之理也不理,他们的轻功,又怎能及的上小雪龙的神速。
结果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猜疑不定。但看桌上那七八颗宝石时,有祖母绿,有猫儿眼,个个竟都有碗豆大小,个个也都成色极佳,极是精致漂亮,春日温暖迷人的阳光从房屋四面飘进来,穿过其中,散射出一大片七彩夺目的光芒,真是绝美无比。这份大礼,可实在是非同小可,若拿来买这种路边小店,少说也足够买个一千多家的了。
他是怎么知道我们身份的?他林家是得了什么高人协助了吗?这份大礼又是什么意思?这两人此时已经大约知道青城派要来袭的事了,不由想到,林平之送这份礼,这是在雇佣他俩为福威镖局保镖?可这也说不过去啊,要真这样,怎么都不多说半句话便走了,你什么话也没有,什么也不商量,丢了礼就走,我们又能怎样,何况他们本也没打算在此轻易出手。
所有的想法都错了,林平之不过因为一时说错了话,心中羞愧惊慌,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才急忙想要溜走,至于这份重礼,不过因为他面对的是岳灵珊,是他前世记忆中对之有愧的女孩,哪里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