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骑上马上?这怎么可能,通常武学高手坐在马背上,那总是要有些限制的,用于战争中的骑兵,那是集团作战,成队列的冲锋践踏,自然威力无比,可就算是那种骑兵战阵,也是有各种优缺点的,至于单个人骑在马上,面对四面围攻的对手,任你是什么样的高手,总是少了轻功纵跃,转折变招的种种手段,不管有多高武功,也是相当不利的。所以通常这种行为,就类似于有人绑起一只手与人作战,仅仅只是对人的一种容让而已,这其中甚至于还有污辱的意味。
殊不知林平之的骑术与武功,却是亘古未有的特异战法。但这一手初创之时,与青城弟子交战,其实与真正的骑兵冲锋还有几分相似,并不完全像是门武学,也并不太好用,用这功夫的那天情况特异,如果是一般正常情况下,像那样打是没用的。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思索的武学,其中之一,便是对这路功夫的改进,梦中回忆起了原有的摩托车技巧,也有些帮助,几日来确实有所改进,至少不再需要当初那样直线式的大冲锋了,已经有些像武功招式。
可就算这样,林平之自己也还是心中没底,自古以来,自创武功从来都是件艰难无比的事,就是武林中稍有地位的人物看不上眼的八极拳,四门刀之类,其实当初创造之时,那也是历经许多代人千锤百炼的成果。当然了,也确实有些天生大才,可以一个人就创造流传后世的绝世武功,但那也是要历经多年研究的,林平之现在自创武学,却太快了一些,若再没有足够的实践,自创的功夫可就只是一个空壳了。
只是一般人的实践,也并非一定需要真与敌人撕杀不可,可林平之还有一个问题,小雪龙。这门功夫是需要与马配合的,必须要马能懂自己所有具体的指令,几天来他尝试教小雪龙各种内外武功,也是为了让他能够更好的配合自己,可除了逃亡的那夜意外的让他有了点内功根基之外,其他的却无一例外的全部失败,无论是教他外功招式配合,还是尝试以功力引导小雪龙自己调动功力,他都是不太懂。
再聪明的动物,终究只是动物,作为一匹马,他已经是聪明绝顶了,可还是比一个很笨的弟子都难教,首先他听不懂自己的话啊,还能怎么办。只有当初在福州时绝境求生时,有些时候却能心领神会,配合极佳。
是了,也许正是因为战斗之中的紧急,才能爆发潜能,是不是再到与人交战,强敌环伺的时候,或者能促发他修行的意识?也就是说,他需要今天这一战,所有这些,才是林平之决定要打今天这一仗的原因,这一战他本来可以不打的。
这其实有点冒险,而且林平之其实是摸着石头过河,根本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唯其如此,也就很有趣,无论如何,教自己的宠物学习武功,这件前无古人的事情,是非常吸引林天雨这个求知欲极强的人,这还不是像寻常武林人士修习武功那样,是为了练的更强,更厉害,大者天下无敌,小者纵横江湖。他这么作,仅仅只是想知道,一只动物究竟能练成什么样的武功,这更多的是好奇心,觉得好玩而已。
见识了林平之的种种之后,现在的快刀门人也不觉如何羞辱了,吕正操随手一挥,众人中武功较弱的大半立时退出,人太多并无益处,弱手反而会碍手碍脚,然后他冲林平之道:“既是这样,林兄请出手吧,大伙儿已经准备好了。”
林平之还是懒洋洋的双手交叉摆在马脖子上,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笑道:“不必,你们只管出手就是。”
什么?以一敌众,还让他们先出手?但吕正操也再不想多说什么,随之他立即挥刀直上,十几名关东刀客也跟着拔刀出手。林平之一眼瞟到吕正操的身形与刀锋颤动的来势,立时便看出,这人虽性情沉稳,礼貌客气,远不像他的同门那般粗野,但武功却远远胜出。
对于这些人,林平之的武功居高临下,他的眼光又远胜于武功,立时便看出了对方整个阵势现在的破绽,对方中包括张金彪,王六在内的数人,都为这次联手攻击感到有些羞愧,心动于内,招形于外,思想上既有障碍,出手便有滞泄,阵形便不完美了。
林平之反应极快,他心思方动,便突然策马急向前冲,而且反应快的不止他一个,几乎不需要指示,小雪龙便已会意,这一下发动的如雷轰,如电掣,无影无形,全无征兆,虽然明明是众刀客在林平之要求下主动先出手的,但这一冲之间,却还是犹如林平之突袭一般。
猝不及防之下,吕正操便见寒芒一闪,只觉一股劲风袭来,心知这是一把剑已经直取中宫,正刺向眉心,却连剑锋也看不清。这正是林平之自己改进后的“有凤来仪”,这时与小雪龙合力刺出,更是奇凶无比,而且还多了招式中原本没有的变化。
大惊之下不及思索,吕正操将一把刀急舞起来,他苦练刀法多年,经验老到,反应迅捷,一连几式,都是他快刀门中的精妙招数,刀势连环,舞的一片银光闪闪闪,那真的是泼水不进,若是平日,只怕同门众人都要叫声“好”来了,连林平之都不由的暗暗称赞,心道我手中的剑法却不知哪年哪月方能练的这般纯熟。确实的,一把剑还用的很生疏的林平之,从招式的熟练上来说,比起吕正操来,可真的是太幼稚了。
可惜这几招舞过,才尴尬的发现,林平之根本没攻他,他连挥了这几招,根本全都是在砍空气。因为林平之自己知道,在众人围攻中想先对付这个最强的人吗,那根本没门,倘或再与对手纠缠于招式,那就是死路一条。
林平之一出手时看中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吕正操,而是旁边抢上的王六,一切全在预料之中,他一出手之后,对方各人在这突袭之中个个会有什么反应,便全都了然于胸,在吕正操右手边的王六一见师弟受困,急出手砍向林平之左小腿,殊不料眼前一花,对手一把剑竟已刺向自己,但见那一剑影影绰绰,眼前也不知有多少个剑尖晃动,这却是华山剑法中的“青山隐隐”,原是一式精妙招数,本就变中藏变,难以捉摸,在林平之手中使来,却更是诡异莫测。
尽管是众人先出手围攻,但在林平之操作之下,却有些既近似于单挑,又近似于偷袭,他武功又不及吕正操远甚,哪里能当的了这一招,忽觉左肩一寒,那股寒意直透肺腑,一时心下危惧,只当一条胳膊已被斩去,急伸手摸去,却摸到了光滑的皮肤,不但胳膊尚在,身上连一丝伤口也没有。
不由的心中一喜,可欢喜刚上心头,立时又如一盆雪水劈头浇下,全身一片冰凉。就是再傻的人,到这时也该知道,是对方手下留情。此时天气尚寒冷,他身上衣物甚厚,这一剑切过,将他肩头衣服切破了一条一拃来长的口子,剑气直贯身体,可剑刃却止于此,其中的拿捏也甚是精妙。
这人只是为人简单粗豪而已,智力又不是差了,当然什么都明白,他又是习武之人,先前莫名其妙的被林平之吓住,骨子里或者还有些不服,这时见识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功夫,那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心服口服,何况照比武的规矩,他也应该退出了,当下立时收刀入鞘,跳出圈外。
这时场上的情景已经又有些不同,林平之一着占了先机,却让众人再也扳不回来了,他一个人,一把剑,一匹马,横冲直闯,众人几次想要重整阵形,总是被他打的乱七八糟,怎么也合不起来。
本来照想像,人骑在马上,纵跃不便,又怎能将别人逼成这个样子,可奇妙的是,这人马每一步,每一次冲闯,却是完全出乎意料,本来便是什么样的千里马,万里马,如何奔跑,如何加速,如何转身,也都是有规律的,别人也能掌握,可这马每一次发动,却都让人莫名所以,一人一马转来转去,总是处在刀阵的某个边缘或薄弱之处,每一出手,便逼着两三人还刀挡架,同时阵势就怎么也凑不整齐。
这匹马就像是练过武功一样?马的脚下,似乎踩着的是某种武学步法?吕正操心中忽然跳出了这个念头。但这怎么可能,马怎么会有武功,念头一闪既逝,这当然只是一时胡思乱想罢了,所有这些,当然不过是对方武功精妙罢了。可他却不知道,有时候,第一感觉才是真正正确的。
又战了十几个回合,林平之一剑正划到张金彪刀背上,顺着刀滑下,眼看着就要被刀把护手挡住,谁知剑锋一跳,却已到了手腕,张金彪急缩手时,发现自己袖子的袖口掉了下来,掉下了一个圆圆的圈子。
不由的心中大骇,这一剑并未将皮肉割破一丝半点,怎地袖子却掉了,何况剑从上斩下,又没转了一圈,袖子却如何会掉了一圈,这一剑却又比刚才攻王六的那招高明。
张金彪也随之收刀退出,几招之后,又一人因中招退下,很快人一个一个的少了,渐渐的形势消长,人少的更快,每人都是被林平之某招击败,却又没一个被他伤了,过不多时,便已只剩吕正操一人了,他也长叹一声,将一把刀掷在地下,叹道:“林前辈武功高明,在下叹服。”
不知不觉间,称呼已经从林兄变成了前辈,这便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残酷了,就像官场和文学界中,七八十岁的人若身份不够,便得称七八岁的孩子为“老先生”一般,武林中人,却是强者为尊,你武功不及,别人便是“前辈”。
这个称呼林平之自然听的出来,但却不便出言纠正,那样反而着相,只好装作没听到,随口答道:“还没分了胜负呢,吕兄何必自谦。”
什么?这还叫没分胜负?但林平之解释道:“刚才有几位大哥一出手便对在下有些容让,因此才失了先手,让在下侥幸胜了一招半式,这却不能算是你们败了。”
这!众人一时都有些愣掉了,当然了,林平之说的是实话,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可终究是以众欺寡,难道因为这个原因,便不算林平之胜了吗?而且林平之也悄悄改了称呼,“大哥”,虽然交手的这些人是大部分年纪都不太小了,但若不是吕正操口称“前辈”,他可不会用这样称呼。在这一声“大哥”之间,也不觉就让众人,甚至连吕正操心中都有了一丝暖意。
只是吕正操同时却隐隐有了一丝担忧,因为他忽而觉得,自己这些兄弟们,竟似转眼间就开始变的有些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又没想错,林平之是真开始有了想要收服这些人的打算了,虽然一开始时纯然只是误会,但后来却渐渐动了这个念头,本质上说,他还是林天雨,二十一世纪的那个林天雨,而那个林天雨,无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确实喜欢有一大群小兄弟,甚至最好是千千万万。
当然了,想收服这些人,也不需要说什么胜负未分之类的话,这倒还是他的武学需求,只是对于快刀门人来说,现在怎么办,再打一仗吗,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