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禹感激地环视了在场的师兄师姐一眼,诸多师兄师姐也报以温和的笑意。
这样简单的眼神往来居然让净禹冰冷的心温暖不少,他年少时在俗世行走,也见过那些汪洋大盗的儿女为江湖人士所嫉恨的场景。
魔尊造下的罪孽,又哪里是那些汪洋大盗能比?他本以为自己会饱受排斥,不曾想诸多师兄师姐居然善待他至此。
转念又想到九重天上的嬴泽,净禹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暗自发誓,不管怎样,自己也要降伏血脉之力这匹野马!
太祖抚了抚长须,语重心长地说道:“当初你来太祖山拜山,我一眼就看出了你是魔尊后裔。想起你那才华横溢却迷失本心的先祖,我心头是阵阵索然。在经过对你的考察之后,见你本性纯良,这才将你收入门下,希望能通过教导,让你走正道,为八荒六合即将到来的祸患尽一份力。”
净禹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静静听着太祖垂训。
太祖感慨一阵,喟叹道:“只要内心平定,任凭血脉之力再强悍、再暴虐,它也左右你不得。所以,我决定将你送入明镜台之中,借助明镜台磨砺你的心性,直到你能掌控自己的血脉之力为止。”
“明镜台?”
净禹抬起头,想起自己和嬴泽之前在明镜台之中的遭遇,心头一暖,突然又想到了嬴昬之事,连忙问道:“师尊!弟子废了七殿下嬴昬,嬴泽被带走了,他、他会不会有事啊?”
听到净禹的问题,饶是二师姐也不禁笑了,无奈地说道:“你这臭小子!伤了七殿下的人是你,你不担忧自己的处境,反倒把嬴泽挂在嘴边。说到底他也是天帝的儿子,又能出什么事?”
二师姐这么一说,在场的师兄弟都笑了起来,净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腼腆的笑意,心头的暴虐一下退去,连脸上的纹路也消减了下去。
“师弟!你的脸!你脸上的血纹没了!”
三师兄第一个发现异常,净禹也连忙拿手摸自己的脸,有些征询地看着三师兄。
“是真的!真的没有了!”
三师兄确认一番,对着净禹重重点头。
一旁的八师兄瘪了瘪嘴,吐吐舌头,说道:“是啊,又变成那副讨人喜欢的小白脸模样了。”
“讨打!九师弟明明是面庞坚毅好不好?分明是阳刚之人,如何到你嘴里就成了小白脸?”
六师姐捏捏八师兄的脸,惹得八师兄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却不敢提出反对意见,连连点头,惹得诸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过之后,大师兄才正色道:“师尊,七殿下为人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若只是闹到天帝那儿,只要师尊出面求情,九重天对老九出手的可能性倒不大。”
大师兄话说到一半,二师姐就明白过来,接着说道:“只是七殿下的生母慧天妃不讲道理,若是闹将起来,怕是会对九师弟不利。”
听到大师兄和二师姐的话,六师姐也深以为然,略有些担忧地说道:“七殿下修为尽废,即便有灵丹仙药修复丹田,这修为却又
重头来过了。慧天妃如何肯善罢甘休啊?”
太祖摇了摇头,示意诸弟子不用担心,只是对着净禹吩咐道:“明镜台一行事关重大,耗时也不知需要多久,你回去好好修整一下,即日就开始吧。”
净禹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到底什么也没说,行礼之后就退下了。
等净禹走远,八师兄开口说道:“师尊啊,天帝那儿,能接受老九和九殿下的事吗?”
八师兄这一问,诸多师兄师姐心头骤然一紧,不由得全看向太祖。
太祖叹息一声,幽幽道:“怕是嬴泽那孩子要吃的苦头,也不比净禹小啊!”
距离嬴泽离去已有十天之久,净禹想他想得夜不能寐,整夜整夜地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他宁愿天帝的判决早些到来,这样的话,好歹他还能见上嬴泽一面。
可是他等来了天帝不追究的旨意,却没有盼来嬴泽的身影,但是明镜台之行却已经刻不容缓。
站在明镜台外,净禹翘首以盼,看着郁郁葱葱的山林,心中却无比沉重。
“老九啊,明镜台开了,进去吧。”
八师兄走出来,拍了拍净禹的肩膀,看了看天外,低声叹了口气。
“让我再等会儿吧。”
净禹的眼睛微微眨了眨,语气带上了一抹焦灼。
八师兄摇摇头,劝道:“若能成功降伏血脉之力,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找嬴泽,何必要在此刻纠结呢?”
净禹回头看了八师兄一眼,皱起眉问道:“八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内幕?”
八师兄嘟嘟嘴,指了指明镜台,说道:“进去吧,这时候你即便知道了什么,也什么都做不了。”
净禹心头升起一阵不安,但还是对嬴泽有信心,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强大起来,只要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血脉之力,那么谁都不可能阻止他和嬴泽在一起。
净禹定了定神,走向明镜台,在进入之前,又转头看了天空一眼,到底没等到他想看见的那个人。
轻轻叹息一声,白衣少年只能孤零零地步入明镜台之中,顷刻间便失去了身影。
“后来呢?”
积蓄已久的大雨终于倾盆扣下,哗啦啦的声响闹得我心烦意乱。
以我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这一对多半要被棒打鸳鸯,呜呜呜,我的腐女心啊,苍天啊,大地啊,饶过他们吧!
对面的小鬼看了看浩大的雨幕,暗啐一声:“这个鬼天气!”
随后,他裹了裹衣服,对我说道:“天帝自然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有断袖之癖,于是把嬴泽幽闭了起来,要他好好反省反省这段恋情。”
“又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家长!多一个儿子不好吗?干嘛要干涉他们啊!”
我想起这样的父母就心头不满,不由得暗暗吐槽。
“那净禹从明镜台之中出来以后呢?”
“唉,他出来的时候,我已经遭了尹婵儿的迫害,变成了现在这个小萌娃的状态,是三师兄去接他出来的。”
小鬼用手撑住下巴,转了转眼珠子又说道:“那时候嬴泽已经解了幽闭多时了,却没有来过太祖山,也不曾遣人来问净禹的状况。倒是净禹出来之后,听到三师兄所说,急匆匆去找过嬴泽一次。”
“嬴泽怎么说?”
“净禹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嬴泽只是让人传了句话,说什么当初和净禹相恋是年少无知,在被幽闭的日子里,他业已审视了自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希望日后,能和净禹相忘于八荒六合。”
小鬼说到此间,皱了皱眉,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口中幽幽说道:“净禹在明镜台修习多年,心性果真不是原来可比,听了这话居然也只是笑笑。”
“笑笑?不可能吧?净禹肯定放不下嬴泽!”
闻言,我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先前不还爱得死去活来,怎么可能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悉数放下?
“你懂什么,净禹在明镜台之中蹉跎百年,百年岁月,哪里有什么东西经得住这么长久的打磨?年少时期的爱恋,到头来不过是回忆罢了。”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一起出生入死,不是一起修道习法,不是一起相拥于月下么?怎么就这样……”
不待我说完,小鬼就打断了我,“曾经是爱情最笃定的信徒,到最后却亲口否认了风月情浓。”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我退后两步,低声呢喃,道:“曾经是爱情最笃定的信徒,到最后却亲口否认了风月情浓。”
这么一句话,如同一道道魔咒萦绕在我耳旁,我不禁有些失神,是在为他们感慨?亦或者,是在为自己喟叹?
“他们、他们不是还有桐木琴吗?不是还有九韶剑和灵陌刃吗?怎么、怎么就这样……”
“你以为你是在看戏文啊?有谁规定了那些东西是伏笔么?一定要弦断剑毁,才算得劳燕分飞、泪散人离?”
小鬼负手而立,看着我伤情的模样,冷不防丢出这么一句话。
我也明白,这是生活,不是话本子,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只是,只是这分情义就如此断去,如何不让我无法释怀?
看我默不作声,小鬼也不再多言,只是蹲下来,捡了块石头在地上划拉了一些奇怪的纹路。
我莒蔹到底不是个顾影自怜的小女儿,平定了一下心神,就凑上前去,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如今法力尽消,连推算之法都需要在地上推演盘算。食神两个弟子已经死了,元子殿下和我六师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来,我自然是要趋利避害,免得出现意外。”
“意外?”
我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疑虑道:“喂,小鬼,你说,食神弟子的死,我们要怎么解释啊?”
食神刻薄寡恩,在两个弟子身上种下了生死蛊,这一次两个弟子在食神宴上妄动手脚,事破以后更挟持我和小鬼逃到此处,不料最终还是死在了师傅的算计之下。
师徒三人,互相算计,情义凉薄至此,也实在是罕见。
小鬼有些头疼地抓了抓脑袋,一下也苦了脸,有些无奈地说道:“要不,我们就直接说出实情?总不能由我们为食神背锅吧?”
我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也不甘心替食神背锅,于是也默认了小鬼的说法。
半晌,小鬼把手里的石块儿一扔,站起身拍了拍手,兴冲冲对我说道:“走吧!我已经算好了,向西走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