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汐侧躺在镶金的鳯鸾长椅上,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香炉和鼻子之间来回的扇着,眼神愈发的迷离了。
“你可看清楚了?昨个深夜王爷确实去了那个小贱人那?”紫汐的嗓音尖锐得有些刺耳。
“回郡主,小的看得清清楚楚,王爷在屋外跟那贱婢说了一会儿话,后来二人回到了屋里,直到鸡鸣了王爷才出来。”
“那他们说了什么你可听清了?”
“小的离得太远,听得不是很清楚,只依稀听他们说什么御医、治病之类的话。”
“就这些?”
“回郡主,就这些!”
“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是!”男人躬身退出了殿外。
“御医?治病?”紫汐狐疑的念叨着这两句。
“叫奴婢说,郡主不如把杨歆鈅那个贱婢抓来,一顿棍棒伺候,看她招是不招!”凌羅在一旁沉不住气的说道。
“你懂什么!那杨歆鈅可是个厉害角色,前几日她溜出王府,王爷都没有说她什么!”紫汐嘟着脸,眉头紧锁。
“奴婢听说,之所以王爷没有怪罪她是跟她身上的免死金牌有关!”凌羅凑近紫汐,对她耳语道。
“这话是听谁说来的?”紫汐抿着嘴问道。
“奴婢是听当日在场的一个侍卫说的!”凌羅低着头,眉眼间是难以掩饰的羞臊。
“哼!是你那白面的相好告诉你的吧?”紫汐冷笑。
凌羅的脸愈发的红了“郡主英明,确实是他跟奴婢说的!”
“你不要以为在这王府中有我罩着就可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了,你们苟且之事如果传到王爷耳朵里,我也保不了你!”紫汐冷着脸呵斥道。
凌羅扑通跪倒在地道“郡主教训得是,奴婢以后一定收敛!”
紫汐摆摆手,示意凌羅起来。
“你跟我也有几年了?怎么我的长处你一点儿没学来?还是这么个猴急性子,愈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愈是要端着,明白吗?”
“道理奴婢是明白,可真见了面,奴婢就把持不住了……”
“住口!愈说愈不像话了!难道本郡主还能害你不成?”紫汐见凌羅冥顽不灵,顿时恼羞成怒。
“奴婢不敢!奴婢听郡主的,以后一定端着!”见紫汐发火,凌羅赶紧顺着她说。
闻言,紫汐脸色才好了些。
“你好生给我盯着那个小贱人,她跟王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立刻向我禀报!”
“是!奴婢遵命!”
“下去吧!”紫汐对凌羅摆摆手道。
“娘亲!娘亲,昨夜我梦见爹爹了,爹爹还冲嫣儿笑呢,还抱嫣儿逗嫣儿笑!”嫣儿抱着白氏的腰笑着说道。
白氏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摸着嫣儿的头喃喃自语道“若不是梦该多好!”
沐梓筱闻言,又是一阵心酸,她真想告诉白氏这不是梦,可是她说不出口。
白氏这几日愈发的消瘦了,简直可以用形如镐骨来形容,她就这么斜躺在榻上,幽幽的睡去,幽幽的醒来,脸总是冲着门,希望一睁眼就能看到那个人站在门外。
西钥玄陌下了朝没有去藏娇阁,而是来了白氏这,嫣儿看到西钥玄陌吓得直往沐梓筱身后躲,她一觉醒来,把昨晚的一切都当成是梦了。
西钥玄陌径直走到床前,看着歪在床上睡得不安稳的白氏,眉头拧成了个结。
咳咳咳……白氏咳着醒来,看到床边站着的西钥玄陌,自嘲的笑了“我怕是快不行了,竟看到了他,才刚听嫣儿说梦到了她爹爹,这会儿我也梦到了!”说完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沐梓筱忙上前递茶,却被西钥玄陌接了过去“我来吧!”
沐梓筱退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为何偏要到白氏剩下最后一口气才来?
白氏也跟嫣儿一样,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被西钥玄陌喂着喝了几口茶,不似刚才咳得那么紧了。
“臣妾这身子,怕是不能给王爷行礼了,还望王爷不要见怪!”白氏一面喘一面说道。
“你我之间就无须多礼了!今日本王难得有空,就过来看看你,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告诉本王,本王让人给你做去!”
白氏勉强扯出一抹笑道“谢王爷体恤,也没什么想吃的,就是想去看看怡心殿后面的海棠,臣妾记得嫁进王府那年,海棠花开得甚是娇艳,臣妾还想再去看一看!”
“好!本王这就抱你去看!”西钥玄陌将白氏连人带被子抱起,向怡心殿走去。
沐梓筱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她蹲下身对嫣儿说道“姐儿,把哥儿叫上,跟娘和爹一块去看海棠好不好?”
嫣儿瘪瘪嘴,看着沐梓筱问道“姑姑,娘她是不是要离开嫣儿了?”
沐梓筱心里咯噔一下“姐儿为何会这么问?”
“嫣儿昨晚做了个梦,梦里娘也是说要去看海棠,看着看着她就睡着了,嫣儿怎么叫都叫不醒……”嫣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沐梓筱心疼的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西钥玄陌觉得他怀里的白氏很轻很轻,轻得就像那随风飞舞的柳絮。
白氏吃力的抬起手,想把西钥玄陌额前翘起的发梢抚平。
西钥玄陌低下头,让自己的发梢紧贴白氏的手心。
白氏看着西钥玄陌痴痴的笑了。
西钥玄陌抱着白氏坐在花海之中,偶尔有风吹过,吹起一地花瓣,也吹乱了二人的发丝。
“美吗?”西钥玄陌低头看着白氏柔声问道。
白氏微微扯动嘴角道“美!比臣妾入府那年的还美!”
“那本王呢?你还愿意跟本王白首不相离吗?”西钥玄陌将嘴贴近白氏的耳朵问道。
一滴眼泪从白氏的眼角滑落“想!王爷在臣妾心里的分量从未变过,只是臣妾福薄,怕是不能陪在王爷身边了,臣妾还有一个请求,希望王爷答应!”
“你说!”
“臣妾死后,可否让杨歆鈅帮我照顾两个孩儿?”
“好!”
“王爷,可否帮臣妾摘朵海棠花?”白氏伸手指了指身边开得最艳的那株海棠说道。
“好!”西钥玄陌伸手摘了一朵颜色最鲜艳的。
“王爷,臣妾想把它戴在头上!”
西钥玄陌闻言,动作轻柔的理了理白氏凌乱的发丝,将海棠戴在了她的头上。
“王爷好看吗?”白氏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你是最美的那株海棠!”西钥玄陌说完低头在白氏的眉宇间印下一吻。
白氏眯着眼道“这就够了……臣妾死而无憾了……”
“娘亲!”
“娘!”
烨黔和嫣儿跑到二人面前,嫣儿抱着白氏哭道“娘,嫣儿不要你睡,嫣儿还要听娘吟诗给嫣儿听呢!”
白氏缓缓的伸出手,嫣儿一把握住,将白氏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道“娘,嫣儿在这,嫣儿永远陪着娘!”
白氏涣散的双眼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道
“嫣儿乖!娘念诗给你听!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娘!”
嫣儿趴在白氏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烨黔抹了把眼泪将嫣儿从白氏的身上拽开“嫣儿,娘睡了,我们别打扰她休息!”
“哥,娘她是不是再也不会醒了?”嫣儿扑到烨黔怀里痛哭道。
烨黔学着白氏的样子拍着嫣儿的后背道“嫣儿不哭,以后哥哥代娘念诗给你听!”
白氏生前喜静,所以丧事办得也极为低调,来祭拜的人都被西钥玄陌安置在外堂,内堂除了兄妹俩、沐梓筱、喜儿,外人是不许进的。
紫汐来内堂祭拜,被嫣儿挡在门外“你来做什么?爹说了,除了歆鈅姑姑和喜儿姑姑,外人是不能进的!”
紫汐心中冷笑,要不是要在西钥玄陌面前摆出一副大家的气度来,她才不会来沾这个晦气呢!
沐梓筱忙把嫣儿拽到身后道“姐儿年纪小,不懂事,还望郡主海涵!”
“嫣儿不懂事,我自然不会怪她,平日里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教的?居然教她说这种浑话!”紫汐冷着脸呵斥道。
闻言,沐梓筱忙跪下道“是奴婢教导无方,奴婢甘愿受罚!”
烨黔闻言,狠狠的瞪了嫣儿一眼,开口说道“既然要罚,那就连烨黔一块儿罚吧!烨黔是嫣儿的兄长,嫣儿没规矩失了礼数,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有责任!”
紫汐本想让沐梓筱挨几板子,这烨黔站出来一搅和,她倒不知该怎么责罚她了。
想了想,紫汐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念在你尽心尽力的侍奉他二人的份上,这次就不责罚你了,如有下一次,定不轻饶!”
“谢郡主不罚之恩!”沐梓筱舒了口气。
紫汐走后,烨黔把嫣儿拽到身前狠狠的训了一顿“你知不知道你给歆鈅姑姑惹了多大的麻烦?”
嫣儿红着眼眶道“嫣儿知错了,以后不会再浑说了!”
沐梓筱走过去,将哭得梨花带雨的嫣儿抱进怀里哄道“嫣儿乖,不哭了,以后别再浑说就是了!”
“嗯!嫣儿记住了!”嫣儿瘪瘪嘴,止住了哭。
沐梓筱在心里叹了口气,两个孩子还小,言行举止难免会有些孩子气,日后她在这王府中,怕是会走得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