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郁容就站在城楼上看着景殊和十万大军一同离开,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淡,直到最后看不清了。
风起了,这个时间段风吹在身上不是人,而是凉快,渐烟上前一步,将轻薄的披风披在东郁容身上,她这个脆弱而又金贵的身体,每年的季节变换,总是会大病小病不断。
“娘娘,起风了,我们该回去了。”
东郁容拢了拢披风,最后看了一眼景殊他们离开的方向,转过身:“是该回去了。”
回到璟寰宫,宫人们按部就班做着该做的事,京都和黔州的战争,于他们而言,太过遥远,说几句闲话过后,做完手上的事才是最应当的。
“秋浮,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盯着,陛下离开的这段时间,本宫绝不允许京都出任何的事。”京都是景殊的大本营,东郁容会为了他好好的守着。
东郁容和宸王这个人没什么太多的接触,不过是一两次照面,却也可以看出,那张妖孽的外表下,是完全不输于景殊的心智谋略。
景殊选择御驾亲征,也就代表着京都无主,这时候若是京都发生什么乱子,景殊只能够鞭长莫及,于前方的战士绝对会受很大的影响。
这一点宸王不会选择不利用起来,景殊离开的时候也想到了这儿,并且特地把暗卫首领暗夜给留了下来,完全供东郁容驱使,朝堂之上,也有他的心腹大臣,后宫之中只有一位皇后,前朝后宫乱不了,景殊在前线才能够无所顾忌。
“娘娘,需不需要着重盯住那几家?”
听此,东郁容想了想,“着重盯住云家,风家。”
人家自然是值得忠勇侯云垂和后宫中的前云婕妤那一家,这一点秋浮倒是有些想的明白,但是风家,那可是义安国公和德仪大长公主在的地方,岂会出乱子。
东郁容看出了秋浮眼中的疑惑,说道:“你不要忘了,风家还有一个不确定因素。”
秋浮恍然大悟,东郁容口中说的不确定因素自然是那位,宸王来京之时找回来的风家二小姐。风汝嫣当时就和宸王举动亲密,如今京都和黔州开战,难保风汝嫣会站在哪一方?
安排下去后,前一个月的时间,两家都没有动静,整个京都井然有序的发展,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没有因为景殊的离开而出现动乱。
东郁容手下的人没有被这段时间的安稳骗过,该盯着的人依旧盯着,也正是因为这样,恰好发现了一点事。
云家
云家是书香门第,书房里面什么不多,就是书最多,简直可以称之为书海,然而在这书海之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云家的家主,云垂和云闲悠之父,另一个容貌平常,穿着普通,属于丢在人群中,再也找不回来的那种,天天一双眼睛一点都不寻常,时而闪烁着精光。
“云家主,王爷的心意在下已经完全送达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想必你也有了打算,这下在这里只算说一句,当今皇帝小儿不仁,云家为他付出了多少,皇帝却一点不念旧情,足可见对云家而言,皇帝不是指对象中的明君。而我们王爷不同,王爷求贤若渴,云家主才能无双,有朝一日王爷登上那个位置,云家族的人是王爷最为倾慕的相爷。”
话里明明白白的意思,画中的这个王爷愿意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位拉拢云家家主。
云家家主作考虑状,对面那个人也不催促,一刻钟之后,只听云家家主爽快的言道:“宸王殿下如此厚爱,本家主其有拒绝的道理,请你转告宸王殿下,我云家必倾尽全族之力,先为宸王殿下拿下京都。”
一切在对方那人意料之中,之前双方已经洽谈过,如今来不过是定最后的章:“好!好!云家主就是爽快,在下绝对将您的话一字不动的全部转告给王爷,日后王爷大业得成,您的这从龙之功绝对是头一份,到时候云家主可不要忘了在下。”
“好说好说。”
那人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人走了之后,一人推开了书房的门。
云垂苦口婆心的劝道:“父亲真的打算这么做,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之前父亲和妹妹做的那些事陛下已经没有追究,父亲又何必再冒那么大的风险,做这遗臭万年,大逆不道的事。”
在之前不久云垂就发现了云家家主和宸王那边的联系,一心想要阻止,可惜云家家族丝毫不为所动。
“什么叫没有追究,我的太傅之位,你妹妹被赶出皇宫,还有你自己的二十万兵权,在过不久我们云家还要全族离开京都,这些叫做事不追究。”云家家主越说越愤怒,原本儒雅温和的脸完全扭曲,再也找不出之前的云太傅的样子,“云垂,我知道你和皇帝兄弟情深,但是皇帝并没有把你当做兄弟,你当初为他做了多少事,弃武从文,和他一起在战场上拼杀,结果呢。现在边境安稳了,皇帝就要卸掉你的兵权,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不怨恨?”
“儿不怨。”这三个字完全是出自于云垂的真心,弃武从文,包括上战场,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景殊没有逼迫她,而且之前云家做下的事,已经完全放下了诛九族的重罪,对当朝皇后的迫害不说,就说对景殊的威胁,以及对皇嗣的控制,这些都完全是踩在景殊的底线上。云家家主说景殊全然不顾和云垂之间的兄弟情谊,实际上,若他真的不顾现在还哪来的云家?
这些云垂看得明白,而云家家主已经被权力欲蒙了眼,早就是看什么都是黑的。
“你倒是心大。”云家家主冷笑一声,眼中全是嘲讽,这个儿子还真不像是云家的人,云家的人不管表面看起来是什么样,骨子里都是利己主义,偏偏云垂总是为他人着想的多,“为父要做下的事不可更改,要么你就当做没有看到,要么你就来帮为父,如今皇帝已走,京都城群龙无首,为父就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让皇帝小儿两面受阻。”
亲情和友情,家人和国家大义,两难的选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在云垂面前,不管选择哪一边对另一边都会造成无可救药的伤害。
云垂沉默了很久,最后抬起头,坚定的说道:“父亲,我不会让你将人家带上死路,京都绝对乱不了。”
“这么说你是要和为父做对呢。”云家家主的脸色完全的冷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亲生儿子的表情冷漠的可怕。
若是不知道他两人关系的外人看了,指不定还会以为云垂是云家家主的生死仇人。
云垂依旧毫不退缩,也绝不妥协,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再一次打开,消瘦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够吹倒的云闲悠走了进来,“哥哥为什么不同意父亲的做法?若是父亲能够成功,哥哥心上的人才能够真正的属于你,哥哥难道就一点都不嫉妒,你爱的女人躺在别人的怀里。”
云闲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云垂的眼睛有了波动,云垂平静的看着这个,和以前大变样,几乎让他完全不认识的妹妹:“难道你希望陛下在和宸王之间的战争中失败?”
“对啊。”毫不犹豫的回答,云闲悠浅笑盈盈,嘴角的笑容甚至带着刚进宫那个时候的天真无邪,分明是至真至纯,却让人看了,觉得不寒而栗,“陛下若是失败了,才能够真正的属于我,便就是得到一具尸体,那也是我的。”
云闲悠的话,还有脸上这个偏执的表情,让书房里的两个男人脸上都变了色,不管云家家主和云垂分歧再多,对云闲悠都是抱有百分百的疼爱,云闲悠的亲生母亲是在生下她后不久离开,云家家主之后没有再续弦,对这个年幼失母的女儿,基本上是有求必应,云垂也是如此。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养成以前那个天真得几乎单蠢的云闲悠,而且看她的名字也可以看得出来,但就是愿望她悠闲无忧。
云家的这两个男人从来没有想到云闲悠的改变会那么大,云垂一向冰冷的眼神中增加了一抹痛色,“悠悠,你何必再这么执着?外面的好男儿多的是,哥哥可以为你找到更好。”
“不用。有更好的人又不是景哥哥,我要来干嘛?”说着,云闲悠歪着脑袋,疑惑的看了云垂一眼,“哥哥一个劲儿的说我,那哥哥又为何这么执着,我倒是不明白了她东郁容到底有什么好的,迷的你们一个两个眼睛里看不到其他女子。”
云垂对东郁容的感情,最先发觉到的就是云闲悠,最开始得知这一点,云闲悠也只是为自己哥哥感到委屈,喜欢上一个注定得不到的女人。到了后来景殊也喜欢上了东郁容,云闲悠开始看不过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就有两个都爱上了东郁容,这让云闲悠恨不得东郁容立刻粉身碎骨。
说到这里,云家家主也算是听明白了,难怪自己见过一向成熟稳重的儿子,在婚事上总是一拖再拖,原来是惦记着不该惦记的女人。
“你妹妹之前说的话没错,虽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过你若一直惦记着皇后,只要皇帝一倒台,皇后自然会选择对他更有利的男人。”对于自己儿子爱上了当今皇后,云家家主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女人而已,不过就是个玩物。
“陛下不会倒台,我对皇后也只是爱慕,没想过要拥有她,我说的话不改,还望父亲三思。”云垂摇摇头,话中的坚定一如之前。
云家家主眉目之间又染上了怒色,就在要发怒之际,云闲悠突然说道:“若是皇后在宫中根本过得不好,哥哥也一点不在乎吗?”
云垂不为所动。东郁容过得好不好,他的确看不到,但是看景殊的表现却可以得知。
没有得到回应,云闲悠也不气馁,似笑非笑的接着道:“哥哥知道对一个女人而言,什么是最残忍的吗?”云闲悠平静中夹杂着很多的情绪,接下来的话让云垂大吃一惊,“哥哥以为陛下现在对皇后有多好,这些不过是陛下的愧疚而已。恐怕哥哥一直都不知道吧,皇后在新婚之夜就被陛下亲手下了绝孕药,而且那药就下在交杯酒里面。”
对一个女人最残忍的事,莫过于剥夺掉他生孩子的权利,而且还是新婚当夜的交杯酒里面下的药,这样的是哪一个女子能忍?
云垂不会以为云闲悠会在这个时候骗他,可若她说的话是真的,她在后宫真的过得好吗?
“想必皇后对这一点还一点都不知情,若是皇后知道了枕边人对她做下的事,皇后心里面还能没有一点怨恨,哥哥,你若是真的喜欢她,现在一个大好的机会就摆在这里,为何不去争取呢?你才是她的良人,当初你不过是回来了晚一点,陛下就将你心爱的女子娶走了,却没有好好的对待,哥哥就真的一点都不恨陛下。”
云闲悠一字一句,像是用重锤敲在云垂的心上,云垂怎能不恨?恨当初自己来晚一步,恨五年前没有表明心意,更恨景殊为何做出如此绝情的事。
云家家主已经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这么看着一对儿女的对话,突然觉得若自己这个女儿是一个男子,定然不比她哥哥差,这个模样虽然是哀痛莫过于心死,但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重生。
再说云垂这边,云垂没有给他们一个确定的答复,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出了书房的门,在走出了云家。
云家的这些事,这些对话,具体的情况东郁容得知不了,但是宸王的人私底下见了云家家主,这一点瞒不过东郁容的眼睛。
宸王在京都究竟有多么大的部署,已经私底下联络了多少人,这些都是当务之急所需要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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