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狩猎(1 / 1)

先帝遗臣非重用即重防,卫瑟不巧正好是重防的那一类。要入宫还得一层层批示,更何况带个生人进宫。阮绵待在卫府愁眉不展,直到三日后,卫瑟带来了一个消息:皇帝与皇后要到西山狩猎。

西山虽是皇家猎场,却好歹是个猎场,要混进去可就容易多了。可真到了狩猎的那一天,卫瑟却纠结上了给阮绵一个身份。

“侍女?”阮绵笑眯眯建议。

卫瑟慌道:“臣不敢……”

“女儿?”

卫瑟弯腰行礼,“请阮小姐莫要辱没卫瑟大半生清誉……”

“……”

最后,阮绵以义女的身份跟随着卫瑟去了皇家狩猎场。

群臣已经抵达,唯独不见的是皇帝。阮绵以一顶纱帽遮去了容颜,隔着一层纱细细看着猎场边上的各色大臣。看来这五年朝廷已经彻彻底底换了血,大臣里多半是新鲜面孔,可也不乏几个老臣夹杂在其中。她几度跃跃欲试掀开纱帽,却被卫瑟制止。

他说:“万事小心。”

“他们认不出来的。”阮绵笑道,“卫叔叔你不是也没认出来么?”

五年时间,从女孩到少女,她的变化之大是没法衡量的。饶是相交如卫瑟都没有认出她来,更何况是其他的大臣呢?恐怕就连她当年缠了那么多年的皇兄都认不出来吧。

她又不是丞相家的准皇后女儿,也不是公主郡主,一个将军的养女既然来了狩猎场上还带着纱帽,要么是心里有鬼,要么是装漂亮惹人眼来了……

谁知卫瑟的手紧紧扣着她的手腕,沧桑道:“阮小姐,小心为上啊。”

既然他如此,阮绵也不再坚持。她跟着卫瑟慢慢倒了人群中,看着他一面与一干大臣寒暄招呼,一面对大臣们的疑问笑着解释,“这是我家义女,前阵子认的。”

一番寒暄下来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可是皇帝和未来皇后却迟迟不来。阮绵忍不住扯着卫瑟轻道:”皇……燕桓怎么还不过来?”

卫瑟脸色大改,赶紧把她拉扯到了人少的地方,“阮小姐,陛下名讳你切不可……”

他这副紧张的模样惹得阮绵一阵心烦,她冷笑,“那我叫什么,皇兄?太子哥哥?”

卫瑟叹息道:“叫陛下。”

陛下。两个字,沉沉砸在她心上。她悄悄握紧了手里的剑,“我不承认!”

这个皇位她从来没有兴趣,可是这个皇位是他用父皇娘亲的命换来的。她从不介意她的太子哥哥是不是个好人,他是不是在外结党营私,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自己的千秋功业用她至亲的人的血来祭!

如果他仅仅是夺权,她并不恨他。可是他杀的人是她的爹娘,她杀他报仇本来就是血债血偿。

卫瑟静静看着她,良久才叹了口气。

一阵喧哗,群臣忽然跪了下来,紧随而来的是一阵马蹄声。她被卫瑟拉扯着也跪在了地上却迟迟不肯低头,隔着纱帽看着通往猎场的路上那一记骠骑。

她起初只见到了一匹比寻常人高大许多的宝马,而后才是马上的人。那人一身锦衣,眉如远山,英姿飒爽,俨然是王侯将相模样。

有的人胜在气质,比如姜华;而有的人却胜在气焰,比如燕桓。

五年不见,他早已不是她记忆里那个文弱温雅的太子。

阮绵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父皇在世的时候常常感慨说太子无用,只会念书哄妹妹,将来可怎么继承大统?父皇恐怕直到临死才知道,他那温雅的太子并不温善,他只是韬光养晦。现如今再也没有人能够压制着他让他步步为营,这才是他的本性吧。只可怜父皇却成了冤死的鬼,命丧亲子。

他已经越来越近,近到她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她悄悄握紧了手里的剑——可是,她也看到了他身后的一队将卫。假如她现在动手,她是全然没有脱身的机会的……既然这是狩猎,那么他总会有落单的时候吧。

卫瑟的眼里写满了紧张,阮绵悄悄松了手,低了头。

奔跑的马儿成了走动,阮绵看到一抹阴影笼盖在了她面前,继而是一个冷硬的声音,“卫将军,一年不见,可好?”

卫瑟恭顺行礼道:“多谢陛下关心,臣一切安好。”

那声音带了一丝慵懒,他说:“这位是?”

阮绵浑身一震,不敢抬头。卫瑟依照之前说了许多次的那样道:“这是臣在外认的义女,在家闷坏了,故而借着陛下福泽来散散心……”

“义女?”那声音轻轻升了调。

“是。”

“叫什么?”

“阮绵。”阮绵抬起了头,第一次对上了他的眼。隔着纱帽,她看得不是很真切,那个人面上棱角分明神情冷硬,只是眼角眉梢依稀还带着一丝熟稔。

说不上怀恨,也说不上想念,她在那一瞬间本能地摸了摸腰间的剑,想着要不要彻彻底底抛开安危成败直接刺上去?只要刺上去,爹娘的仇就得报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燕桓的眼光落在她的手上,露出一丝笑,他说:“会武?”

卫瑟抓着她的手腕使了一些力,对他笑道:“是,陛下好眼力。小女自小爱舞蹈弄剑,不过都是女儿家的花把势,和陛下不能比……”

燕桓道:“女儿家的确该学些自保的功夫。”

“陛下说的是。”

阮绵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燕桓素来心细如尘,她如果在这会儿自己乱了阵脚,那赔命的可不仅仅是她,还有卫瑟……

可是心心念念了五年的杀父弑母的凶手就在眼前,她怎么能够镇定得下情绪?燕桓就要离开,她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身来去追他的背影,却被身后一声急促的喊声制止。

“阮小姐!”

燕桓回了头,眼里已经有了一丝疑虑。她道:“卫大人称呼义女为‘阮小姐’?”

“是。”卫瑟恭顺道,“臣这义女也是富贾出身,臣……还没改过口来……”他急急看了阮绵一样,喝道,“还不快回来!”

“原来如此。”燕桓的目光落到了阮绵身上,笑了,他说,“你跟上来做什么?”

“我……”

阮绵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是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夏日,小小的凤临在御花园里发现了那个正在作画的锦衣少年。小凤临丢了手里各色的花,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漂亮的少年。他走一步她跟一步,他走到哪儿她也咬着手指跟到哪儿,最后少年也是这样回头问她:你跟上来做什么?

彼时花开正好,小小的凤临傻呵呵地摘了一支花递给少年,口齿不清地逼他就范:给我画!跟你换!

那天黄昏,她抱了少年的画回寝宫,献宝似的把画给了父皇。父皇因为他和她走近,才注意到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琴棋书画文韬武略的儿子,立了他作太子,而后是几年真正的天伦之乐。

她一直以为是她的一枝花换了个太子哥哥,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是她的太子哥哥用一幅画换了一片江山。

他下了马,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在他的目光下浑身僵硬,强逼自己挤出一抹笑道:“义父,绵儿想跟着陛下去打猎!”

“大胆!”卫瑟呵斥。

燕桓倒不生气,只是问她:“为何想跟我一块?”

阮绵略略思索,隔着纱帽抓耳挠腮,“陛下在打猎,大臣们都只有看得份的,你看,他们都站得很靠边啊。我连好剑都准备好了,可不想就逮几个兔子回家玩……”

燕桓听了笑出声来,翻身上马道:“既然如此,就跟着我吧!”

皇帝打猎,周围侍奉的侍卫就少了一半,等燕桓进了树林之时就只剩下两个侍卫跟随。除了侍卫,同行的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她的模样是文文弱弱,骑马却利索的很。燕桓称她为“竹儿”阮绵才知晓,原来这一位就是宰相的女儿,未来的皇后严竹。

一小行人扬鞭策马深入树林,阮绵渐渐落到了后头。她本来就不大擅长骑射,这上马的技巧还是小时候的一点记忆连同之前几日卫瑟那儿恶补来的,他们速度一块,她就只能抱着马脖子摇摇欲坠了……

片刻后前面的几人又折了回来。燕桓笑道:“阮小姐之前口气不小,我还以为是个江湖女子,怎么连马都骑不顺畅?”

阮绵干脆装着发抖的模样颤声道:“我、我只是不大熟练!”

严竹忍不住抿唇轻笑,她绕到了阮绵身后,扬起鞭子朝着她的马臀上重重一鞭下去——马儿长嘶一声,奋力向前奔跑起来!

阮绵忍不住一声惊呼,更加抱紧了马儿的脖子。颠簸之中的一次偶然回头,对上的是严竹不怎么友善的眼光。她顿时明了,这个严竹是故意的,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加入到狩猎的队伍中,或者,是不希望她出现在燕桓身边?

严竹的眼里的挑衅点燃了她心底的小火焰。一瞬间,她的手搁上了腰间的剑,险些把持不住拔剑的。是燕桓的身影让她拼命压下了眼里的杀气,逼自己换上一脸雾蒙蒙的神情。

她咬牙松开了握着缰绳的手,任由自己从马上栽下。

“阮小姐!”严竹的惊呼瞬时响起。

阮绵在地上打了个滚,泪眼婆娑地站起身来望着马儿远去的方向。那匹马受了惊自然跑远了,而她落到了地上腿脚也擦破了不少皮。这一切的发展她都很满意。

严竹匆匆下马问:“阮小姐,你没事吧?”

“疼。”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呢喃。

严竹红了眼睛,“阮小姐,对不住,我只是玩笑……你没事吧,疼不疼……”

阮绵摇摇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这个严竹未免也太阴险了点,本来她害她落马是有责任的,可是她先哭了起来反倒扭转了局面。她如果再计较就成了不谙事理了……

这一切,燕桓都看在眼里。他不愠不火,只是沉声道:“阮小姐,路途遥远,你与我共一骑吧。”

一句话毕,严竹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阮绵犹豫片刻,点头,一瘸一拐地走向燕桓。当然,她没有忘记在燕桓看不见的角度朝严竹丢了个嘲讽的眼色:要不是你,我还找不到理由让自己摔马受伤呢。

燕桓道:“齐杨,你去找阮小姐的马。”

两个侍卫中的一个得了令匆匆而去。阮绵坐在燕桓的身后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随行的就只有一个侍卫。胜算又大了许多。

最新小说: 我靠着茶里茶气嫁给了豪门大佬 八零好福妻 从木叶开始的宇智波琴川 开局签到西游送太乙真人 九零福运小俏媳 炮灰王妃今天洗白了吗 成为反派得不到的黑月光 谍海偷天 穿越从语文书开始 团宠小祖宗九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