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理南闻言便把自己的货队和三人的身份、姓名介绍了一番,又笑道:“老叔儿莫要惊讶,这枯叶滩藏于深林,故极少人知道的,也不及提防。”
老者心有余悸的说道:“天地之间,的确是有很多地方是人力所不能想像或轻涉的。“。戚元敬却上前一步,必恭必敬的深施一礼:“还未及请教老前辈是何方高人?”他这话一来是对老者矫健身手的尊敬,二来也是身为货队的护队,路遇这种陌生的武林高手,不得不详加打探与提防。
老者却似是并不愿透漏自己的身份,只是从怀中摸出一颗金锭道:“我只是四海飘泊之一老叟罢了。如今年事已高,远行千里没有马匹代步根本不行,不知能否跟贵货队购一匹马儿使用?”
江湖上本有很多奇人异士,深藏不露。老者不愿说,威元敬便也不好再追问。
这金锭看上去足有十两重,平常时侯莫说一匹马,便是四五匹马也是轻松买下了,但此刻郑理南颇有些为难,只好说道:“老叔儿见谅,我们也仅有这三匹跑马,且这些马匹都是属于货队的财产,在下虽是领队,也不过是一大号的伙计,并无权出售货队自身马匹的。”
老者见此也不好勉强,只是望了望天色计算着时间,眼中闪过一抹焦虑之色。
此时货队也从后面慢慢赶了过来,郑理南让伙计们找来身干爽衣裳给老者换上,又邀请道:“其实翻过前面这座山就有一个小的城镇,可以供老叔儿买马.只是山路难走,老叔儿若是路生,不妨和我们货队一起走吧.队里有驮货的马车,也可顺路载老叔儿一程。”
老者略一沉吟,拱了拱手笑道:“如此,便叨扰了。”
戚元敬本拟阻止,但当着这老者的面又怕一句不慎惹来他的不满,激起变故。只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看来这老者应该对货队并无恶意,回头和郑领队说说,只捎他到得山前小镇中,就尽快分开便是。
宋君鸿却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抻手拦下了正待招呼货队过滩的郑理南,“南叔,这枯叶滩既是如此凶险,怎的也没个警示之处,也好让再路过的行人绕行躲避?”
郑理南指着宋君鸿身后的林子口道:“以前倒是有一个,前两年时我还曾见过,只是林中少人来往,也就没人打理,怕是早没了。”
宋君鸿返身低头细细寻找,果然在林子口的路旁发现了一个倒伏的木牌,许是让林口经行的大风吹倒,不仔细搜寻根本发现不了。多年来雨淋日晒的,又经枯叶飘盖,已经有些朽坏,黑乎乎的一片,木牌上的字迹也早已模糊不可辩识了。宋君鸿唤过一个伙计,让他从货队里找来工具,把木牌重新刨削打理干净,又从自身包袱里掏出一管笔来在砚台里仔细研磨润好,便欲提笔往上面写字。
笔锋还没有触到木板上,宋君鸿突然感到腕上一紧,扭头一看,老者已经一手叨住了他执笔的手腕,两只原本已经有些昏浊的老眼中却暴射出凌历的光芒来,幽幽的打量着自己:“小伙子,你干什么?”
宋君鸿使劲一挣手腕,却是挣脱不出来。心中不禁暗暗惊讶,他生长于猎户之家,假期时也帮着宋大柱开弓执叉的寻猎,力道远比同龄的少年大出许多,可此刻这老者看似轻轻巧巧的伸手一握,自己的手腕却像是让铁钳夹住一般难动分毫。
他据实回答道:“重新题写警示牌啊,也好让后来的人免于遇险。”
“呵呵,你们货队回程时也仍要走这条路吧?”老者低低的一笑:“那就等回去时再题吧,这阵子先这么摆着,说不定可以陷住几头恶狼。”
“狼?”宋君鸿疑惑的向郑理南望了一眼,郑理南寻思着说道:“听说这林子里偶尔也有野兽出没,但大多数时侯还是极少见的。”
“纵便是有狼,可也说不定还会有行人,要是陷住了行人岂不糟糕?”宋君鸿摇了摇头,“不能存侥幸心理,还是提上警示的信息好些,反正狼又不识字。”
“管他是人是狼,总之先陷住几头再说。”老人说话中,嗓中传出几声低沉的嘿嘿冷笑声,让宋君鸿不由得从背脊向上直窜起一股寒意。
“老人家怎可如此歹毒心肠!人命关天的事,也是可以随意说笑的吗?你才从险境中脱身,怎么就又期望着他人也身陷其中?”宋君鸿心头也有些生气,来到这个时代,民风纯朴,所遇也多是心地良善之人,不想今天遇到这一老者,白花花的胡须都已一大把,慈眉笑脸,说出的话语却是如此险恶。
当然他这般直言相斥,也并非是没有顾及,但还是打赌老者不会行凶,否则刚才也不必花钱买马,直接动手抢了便是。
可旁边的戚元敬却已经是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此前老者掷泥击索时的准度和力道拿捏他都是亲眼所见,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自是知道这老者定是一武林高手,生怕这位掌柜的侄少爷激怒了老者引来横祸。一面已经暗暗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一面却上前笑着打圆场:“老前辈何必与一小娃娃计较。”
郑理南也嗅出了其中的危险味道,尽管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保人平安是第一位的,所以也陪笑道:“我家这位公子是个读书人,平常学问虽是做的好,人却不免读迂了点儿,不知深浅变通,还请老叔儿见谅则个!”
老者依然抬起头来壮着胆子和自己对视的宋君鸿,又看了看前来求情的诸人,说道:“小娃儿便是有几分胆色!罢了,万般皆是命,只看个人修得的是祸是福吧。”说罢,抽手笼袖,自顾走到一辆干净的货车旁,跃坐上去休养起来谁也不再理会。
宋君鸿抬笔在木牌上继续写好警语,让伙计重新树到路口,不放心,又唤过人来把林子口的两颗树削去一部分树皮,刷刷刷的也写上了几个斗大的示警文字,这才回到货队,故意哼着小曲斜觑了老者一眼。
郑理南摇了摇头想要苦笑,好在有惊无险,发出一声招呼,货队重新开始出发。在他的带领下,货队先是斜斜的顺着枯叶滩边直走了二十几步,又折回来,再次反向前行不足半丈又斜拐,这样曲曲折折的走了一会儿,居然在这惊险的枯叶滩中如履平地,一众人等无不叫奇。宋君鸿返手从货车上抽出一长杆,在自己行走的路径旁一插,却又深深没入近丈,不禁暗暗咋舌。
伙计们一边抹着额头滴下的冷汗,一边夸赞着郑理南走南闯北的好本事。郑理南的脸上也现出一丝骄色:“现在咱们走的这个路线,是以前都探好的,非老路人不能知。如果不想涉险,就要远远的绕行,需要多花许多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