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和尚的心里,郁竹被弘通大师重视,说明她也是很厉害的人。奉茶的小和尚得到她的夸奖很是高兴,喜孜孜地低声道:“这茶是生长于山间悬崖上的野茶,由采药人腰里系着绳子缒下去采来的,水是十几里外山间的泉水,用罐子装回来的。”
郁竹又喝了一口,只觉茶味清冽甘甜,回味悠长,笑着对小和尚点了点头,再次赞道:“果然不负如此的危险和辛苦,真是好茶。”
小和尚喜色更浓,正要说话,富贵却是哼了一声道:“田大夫你莫听他吹牛,我喝过比这好得多的茶,你要不要试试?”
此话一出两个小和尚同时脸色大变,又惧又怒地瞪着富贵,其中一个小和尚下意识地朝禅房外看了一眼。
富贵跟着他的目光也向外面看了一眼。
小和尚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立即扁了扁嘴,像要哭起来似的。另一个小和尚低声抱怨:“虚智你瞎看什么呀!”
“我,我不是故意的……”
夜自寒看不下去,无奈地低声道:“富贵叔……”
郁竹发现,每次两个小和尚又怕又忌惮的时候,夜自寒都要这样喊一声,而富贵也肯定会收敛一些。
果然,富贵笑嘻嘻地收回目光,笑道:“红通…通大师,”他故意把这几个字说得不是很清楚:“你看完了没,这方子究竟是行还是不行啊!”
弘通法师如梦初醒,抬头看他一眼大声笑道:“行!行!行!怎么不行!只是增了几味药,这方子……这方子……”
他看向郁竹,目光中有几分狂热之色道:“田大夫这方子从何而来?”
郁竹面不改色镇静撒谎:“大师,这是我父亲所拟医方。”
“你父也是大夫?”
“是的大师,我父行医十年。”
“好想见见他啊……”弘通禅师喃喃道,再次看向方子。
夜自寒没有作声,富贵露出喜色:“那我们可以带田大夫回去医病了。”
弘通禅师回过神来笑道:“不错不错,”他转向郁竹:“不知田大夫所言针石之术又是……”
郁竹微笑,看样子这弘通禅师倒是个医痴,脾气同前世的爷爷差不多,只要听到新的治病方法和药方就一定要探个究竟。
想到爷爷,郁竹心里对弘通禅师倒多了几分好感,索性也不藏私,便把解毒所需行针和运针的手法穴位都说了一遍,至于弘通禅师能不能领会贯通,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弘通禅师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称是,有时又打断她的话详细问某种针法的施针手法,或某个穴位的原理。
郁竹耐心地一一帮他解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弘通一脸茅塞顿开的表情,又拿起写着方子的纸问道:“请问田大夫,这方子上的字体是何人所创,也是令尊吗?”
郁竹微笑,她还以为弘通法师被方子本身迷了心神,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笔字呢。
“大师,这字非我父所创,是小女子年幼时,一位游方僧人所授。”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富贵哧地笑了一声,不过笑声中却是满含着善意:“田大夫,现在你的年龄也不大。只不过年纪虽小,本事却不小。”
夜自寒一直温文有礼,端坐在蒲团未动,听得这话,也站起身去看方子。
他的目光有些惊讶,也有些……惊艳。
看向郁竹的目光很是复杂。
这样一笔清峻挺拨,瘦骨棱棱的字,竟然是面前这个美貌娇弱的小娘子写出来的。
弘通端详方子良久,摇头道:“这字极为适合题在工笔花鸟画上,那位游方僧定然是书画双绝。”
郁竹心想你倒是好眼光,这瘦金体是宋徵宗赵佶所创,原本就是用来题写在画上的。
这话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微笑以对。
“方才阿寒说田大夫名玉竹,真是个好名字,人温润如玉,字风骨如竹,当真英才出自少年。若不是亲眼得见,真不敢想象,如此书法医术会出现在一个年幼的小娘子身上。”弘通凝视医方良久,摇头叹息:“不知令尊是怎生培养出这样一个女儿,大和尚真想见见令尊的风采。”
郁竹直身而坐,微笑不语,顾自喝茶。
她有些担心夜自寒听了这和尚的话,会动了心思,再回去把她爹掳上一起走。但换个角度想来,她的失踪肯定会引起注意,宝儿一定会想办法找她,燕青和县令也许也会帮点忙,家里一定会提高警惕,夜自寒要掳她爹未必就那么容易下手。
事实上这时候的郁竹还是把夜自寒想得太简单了。
弘通并不知她感慨一番,瞧见她手中茶碗,忽然怒道:“怎么拿这样的糟茶来招待贵客!快,取云隐来,我亲要手泡茶给田大夫喝。”
夜自寒神色不动,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虚智小和尚面有难色,低垂着眼帘,目光暗搓搓地向富贵这边瞅了一眼。
弘通此人爱好广泛,并且都极为精通。今日接连见到精妙之极的医术和从未见过的书法,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竟然忘记了富贵的存在。
这时被虚智小和尚目光一引导,跟着看过去看到富贵一脸猥琐的笑,立即大为后悔。
这家伙在这里,他怎么敢把压箱底的茶拿出来?
到现在他还记得三年前的惨痛教训,那可是血淋淋的教训。
常言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富贵这贼祖宗惦记上,他那点云隐……还真不够人家看的,不仅茶叶,恐怕房里其它的东西也要遭殃!
这……这怎么办?
想到三年前的事,弘通禅师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但夜自寒和郁竹眼巴巴地看着,他又不能食言,无奈之下只得强笑一声:“好了虚智,还不快去取茶,你放心吧,富贵施主眼界高得很,不会稀罕你那点破东西。”
虚智小和尚性子急又直爽,不善掩饰心情,苦着脸答应一声,慢吞吞地出去,临出门时回头看富贵一眼,见他抄着手未挪地方,这才放心些快步去了。
夜自寒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郁竹这才恍然,感情这位富贵先生是个妙手空空儿。
怪不得这里的老和尚小和尚都忌惮他。须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理儿,家里有好东西被贼知道了,果然是件很危险的事。
这样的话,弘通禅师的处境还真是很危险,很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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