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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雍闻言,嘴边浮现薄薄的笑意:“既你留在府里,又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是无路可走。今日同我出来,见到外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你要心中有数。”
苏禧脸上似有些惊讶,不甚明白。她睁着一双眼睛望着赵雍,寻常的表情,落在这张脸上便透着娇媚迷人。苏禧低声问道:“王爷……这是要带妾身见人吗?”
赵雍笑问:“当初众人瞧着我将你带回府,今日将你带出来,有何不可?难道那个时候我将你带回去,是准备供在府里当个摆件不成?”
苏禧低眉摇摇头,抿唇道:“妾身明白了。”说话间她飞快看了一眼赵雍,待停顿过半晌,又轻声说,“王爷的……发髻似乎有一点乱,是不是……”
赵雍让苏禧过去帮他绾发。
在这件事情上面,苏禧手生得很,便不是十分利索。
赵雍感觉出来了,无所避讳笑问:“你从前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么?”
“嗯……”苏禧很轻的应了一声,微微红着脸,“妾身是初次为别人梳头……”
赵雍见她这般的反应,不以为假,只是相信了。从苏禧手里抽过玉雕象牙梳,他是准备自己动手,却先被拦下来:“王爷再给妾身一次机会试试?”
莫名从眼前的人眼中看到了诚恳,赵雍任由苏禧抽走梳子,背过身去,也任由她在自己头上鼓捣。这样慢慢吞吞磨蹭过半天,他们才终于下得了马车。
赵雍扶着苏禧从马车上下来,苏禧自觉挽住他的手臂,显出亲昵姿态。赵雍脸色坦然,嘴角一挑,脸上便漾开一抹不羁笑意,意态闲适携着苏禧走进了望月楼。
他们上得二层的雅间,宽敞明亮的屋子里,一方桌子旁围坐着许多人。见到赵雍携着佳人进来,众人纷纷站起身,一句句“王爷好”、“见过王爷”此起彼伏。
赵雍笑笑,径自揽着苏禧入得了上座。尽管如此,周围的恭维声仍旧不停不休。苏禧做小女儿态,窝在赵雍怀里巧笑嫣然,仿佛不过他身边一个点缀。
在场的人即便身份上不如赵雍,但能成为座上宾,无不是豪门贵胄出身。其中一人执壶与赵雍倒酒,笑道:“王爷身边的小娘子,倒第一次见,要怎么称呼?”
赵雍揽着苏禧,垂眼视线扫过她的脸,轻笑一声:“由来都说缘字最妙,我如今也总算识得了。若不是那日巧遇,差点儿便是‘恨不相逢未嫁时’,何止可惜。”
“你这个问题,问得不甚好。”赵雍抬眼看向了与他倒酒的人,徐徐道。
那人连忙赔罪,仍笑:“王爷教训得是,合该我自罚三杯!”
数个月前,誉王当街救下一名美娇娘,带回府中。这件事早就传开了,这些平常与赵雍一道花天酒地的人,更个个都清楚。当下听言,便明白过来苏禧的身份。
苏禧此时目光不往其他地方去,单停留在赵雍脸上,盈盈眼波无比勾人,好似谁被看上一眼便能教谁酥了骨头。她咬着唇,嗔怪:“妾身未曾见王爷的明珠……”
赵雍笑意渐浓,捉住她的手,摁在了自己心窝处,调笑问:“本王一颗真心犹如昭昭日月,小娘子怎么不知?这样的真心,难道竟还不比一对儿明珠么?”
苏禧满脸霞飞,是害羞至极,一时埋首赵雍胸前。
那人当下接话:“王爷一片真心,自是千对万对的明珠也比不得的!”
赵雍似笑非笑斜眼,他倒不见怕,只又笑,“哎……我今日是欠教训了,该罚!该罚!”众人哄笑,那人接连数杯酒下肚,爽快无比。
酒过三巡,赵雍起身更衣,苏禧与他同去。回来时,一人脚下不稳经过苏禧身边,眼看撞到她身上,赵雍手臂揽住她腰肢,带着她旋了个身儿,轻松避了开去。
那人醉眼蒙眬,含糊连声道歉。
赵雍只笑:“王兄今日也是三杯就倒,这般酒量,怕要叫别人看笑话了。”
苏禧脸上好奇看过去一眼,收回目光,依偎赵雍身边,不见其他情绪。其实以赵雍伤势,方才那一下,足令他未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这一撞,未必不是故意。
从王府出来坐上马车,苏禧隐约意识到了,赵雍带上她或许是因以他往常做派,身边缺不得女人。但这会,她又感觉,大概还多一层原因是他身上的伤。
除此之外,赵雍如今对她是半信半疑。这样把她带在身边,是观察,是试探,是把她当做一块挡箭牌,也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
难怪赵雍提醒她,见到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注意分寸。即使他一副风流王爷的做派也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容不得一丝的纰漏。
赵雍为什么受伤,苏禧不是不清楚——谢丞相为大晋鞠躬尽瘁,却因常年直言进谏为皇帝赵贤所不容。近来,又因其直言赵贤沉迷后宫而被赵贤暗中下令灭口。
与赵贤不同,赵雍知谢丞相是忠臣,也欣赏与爱惜这样的臣子。得到赵贤欲灭谢家满门的消息后,他无法坐视不理。赵雍之所以夜深受伤,便是因为救人一事。
原本若只是救人,赵雍是不必冒极大的风险亲自上阵。然,他有野心,有筹谋,也希望谢丞相能为己所用。况且,他若不亲自去,只怕此人毋宁死也不愿苟活。
苏禧暗暗分析着,也猜测,赵雍对赵贤有恨,那么赵贤……恐怕对赵雍,也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有赵曦的死横在中间,赵雍于他而言,始终是一枚定时炸弹。
赵雍与苏禧回到席间,两个人的表情均看不出半分异象。到得后来,酒席散了,他们回到马车上,苏禧一言不发,扶着赵雍躺好,便去查看他身上的伤。
伤口崩裂,血水已浸染包扎伤口用的白色的布条。
苏禧蹙眉望向他腰际,忧心忡忡。
赵雍反而似不甚在意,笑道:“这般上来便扒本王衣服,小娘子未免太心急……待回得府中,自是有机会叫你瞧个清清楚楚……难不成,本王还能叫你失望?”
苏禧眼中郁闷的看赵雍一眼。
她闷闷道:“王爷自是……从来都不叫人失望的。”
他们从王府带来的东西,仆从一样一样小心搬下马车,跟在后面送到了屋子里。东西倒不是很多,一一搁下,赵雍便将他们全部遣退,没有留人收拾。
苏禧看着他们全都走了,房门也被关上,扭头看赵雍。她脸上一点迟疑和为难,仿佛对眼前的情况无所适从,犹豫的问:“妾身……之后都要在这儿休息吗?”
赵雍人坐在桌边,闻言一笑:“本王只带你一个出来,你到别处去睡,是生怕旁人瞧不出来不对?”他似已堪破她心思,转而却只说,“来。”
苏禧走到他身边,赵雍抬手虚点一点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苏禧坐了,赵雍伸手取过两只茶杯,又提了茶壶斟满热茶,将其中一只杯子搁到她的面前。
“是还得委屈你一阵子才行,”赵雍口中说着,喝了口茶道,“等这件事过去,你有什么想法尽可提出来,再与你做别的安排。本王先前答应过的事,算数。”
赵雍答应过的事,是曾和她说过的回报。
苏禧看看他,复颔首应一声。
见她应下了,赵雍视线从苏禧脸上移开,扫向他们带来的那些东西。她瞧见了,也跟着他看过去,便开口说:“妾身来收拾吧。王爷……可以先去休息一会。”
赵雍一时笑:“我来帮你。”片刻前倒的热茶,苏禧始终没碰。故而起身之时,他又说,“本王亲手倒的茶,是不值得许姑娘一尝么?”说完,他径自的走了。
苏禧没来得及回答赵雍的话,将茶水匆匆灌下,烫得舌尖疼也顾不上,立时间追了上去。赵雍说帮她,便是真的帮她,东西要怎么搁、怎么放,悉数先过问她。
正经说起来,这么一段时间,虽然苏禧和赵雍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但比起最初的那种隔阂与陌生,也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至少赵雍在她面前不太端着了。
这是难免的。古话也一样说过——“百年修得共枕眠”。哪怕没有任何的亲密,那样子天天同出同进,是很难完全拉得开距离。接触了,见识了,也多些判断。
赵雍如今对许莹绣何种态度,若说男女之情仍有些差距,可也必然不是最初那些印象。体现到系统的数据上,是有一些好感了。于苏禧而言,这是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