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在百花谷中的这段日子里,每当回想起当年在菊花岛上,爸爸从出外游历回到了家中、与妈妈和自己一家三口得以团聚的那一段其乐融融的时光,心中总是感叹着,要是能一直都那样过下去,该有多好
那时候刚刚回到家里,爸爸也将自己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在外寻仙问道的经历讲给自己和妈妈听,自然是十分新奇有趣的。
自己心中只觉得,一家人又能这样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爸爸回来时正是菊花岛上冬季最寒冷的一段时间。之后,便是春风吹尽,万物复苏。
初春时节,虽然尚且寒冷,却到底是有了一些生机勃勃的意境在萌发。有时天气晴好,阳光能照得到的地方便有了真正春天的温暖感觉。每到了这样的时候,爸爸就会带着自己到外面,或是青草地上或是菊花峰的山麓下,或是沧海之畔,到能够沐浴在阳光下的地方将自己这一年多来寻仙问道的所见所闻所想所感悉数讲给自己听。
这一天,又是明媚的晴日,爸爸带着自己来到海边的礁石上,沐浴着阳光,给自己讲他是如何进入了一个门派中学习修仙之道的经历。
“人要成仙、妖要成仙,尽皆需要潜心修行,才能渐渐拥有灵力,渐渐彻悟,终至超脱轮回之外,修成仙体,长生不死,俯瞰众生。而这修仙悟道之法,在人界和妖界自有自己的传承,且对于不同体质的人以及不同类别的妖,修行之法也各有不同。为父之前和你说起过的百花谷,就是妖界之中传授这种修仙悟道之法的门派,而且是妖界最大的门派,可以收留各种类别的妖灵精怪传授修行之法。而为父这次进入的,是一个只供驴子学习、修行的小门派。这种小门派一般能够教授给弟子的也十分有限,但是作为一开始刚刚进行修仙的入门学习,倒是非常不错的选择。”爸爸一说起这一年多来的经历,总是能够旁征博引滔滔不绝,而自己也觉得十分新奇有趣,听得津津有味在那一段短短的时间里倒是增长了不少见闻。
“为父在那里学到了几种简单的法术,今天就传授给你一种吧。”爸爸说着,就从礁石上站了起来,闭上眼睛默念了一刻,又将两只长长的耳朵转了一圈,说着:“孩子,快看”
自己也从礁石上站了起来,一眼不眨地盯着父亲,只见在将耳朵转了一圈之后,父亲的两只耳朵中间、头顶之上,竟然突然出现了一块冰块,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地散发着冰冷夺目的光芒。
“呀是冰”自己惊呼出声。
爸爸又闭上眼睛默念,慢慢地,那冰块竟然慢慢移动,这时爸爸睁开了眼睛,冰块慢慢移动到眼前,然后随着爸爸的目光慢慢移动到地面上。
在海边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小小的冰块将阳光折射成七彩琉璃般通透璀璨的光芒。渐渐地,冰块一点点融化,凝结成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入礁石之上,慢慢蒸发不见了。
直到整块冰渐渐融化,乃至礁石上的水渍都渐渐蒸发消散,只有光滑干燥的石面仍在眼前,什么都没有留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己才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爸爸看着自家女儿呆愣愣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还有些得意,如人间最平凡的父亲们在自己儿女前展示一些令小孩子们叹为观止的本领一样的得意。于是又是闭上眼睛默念一刻,将两只灰灰长长毛茸茸的耳朵一转,在头上两耳之间赫然出现了一簇小火苗
此时自己已经连惊呼出声也不能,只是支楞着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睁着一双黑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竟像是惊讶到连眨眼都忘了
而爸爸自然就更是得意,又一边默念口诀一边用目光控制,将这簇烈烈燃烧着的小火苗移到礁石之上。自然,离开了原地的小火苗刚刚触到礁石就渐渐熄灭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自己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不由惊呼出声:“呀,是火这就是传说中的法术么真的好厉害呀”
“是呀,孩子。这只是最简单的法术。妖灵精怪们的修行有限,如果能修成神仙,会懂得更多更厉害的法术呢你想学吗”爸爸问道,目光中尽是慈爱。
自己点点头,“想学呀”心里对当年小黑哥哥离开的事情有了更多的理解。原来,成为神仙后就可以会很多很厉害的法术,难怪那么多花精草精都想修行成为神仙呢
“那从今天起,为父开始教你一些简单的法术。虽说这种基础的法术看上去很简单,但是真要修行起来也是很辛苦的。孩子,既然要学,就要好好坚持下去呀”
“嗯。我会好好学的”
于是,爸爸开始将一些简单的法术教给自己。爸爸每天都会讲一些心法口诀给自己,然后监督自己将它们牢牢记住。然后就是练习要真正掌握一种法术,仅仅记住心法口诀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妈妈常常能看到自家女儿每天都会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不是在背诵自己爸爸教授的心法口诀,就是在默念口诀练习法术,只是一直都没能变出什么东西来;而爸爸就常常会陪在自己身边进行指导,或是提示自己在默念心法口诀时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或是在自己试了好多次还是没能变出任何东西来的时候在一边很是焦急地说:“孩子,要静下心来仔细体会心法口诀的意思,要真正将为父教给你的心法口诀烂熟于心融会贯通还要多加练习,才能真正掌握一种法术。”
冬去春来,夏又回。
终于,在夏日里一个炎热的午后,自己妈妈看到自己经过了一个上午的练习后,在闭上眼睛默念了许多次口诀后,终于有一个极小的冰碴出现在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上面、两耳之间的位置。
彼时艳阳高照,自己头上用法术变出的小冰块折射着太阳的光辉,璀璨闪耀
那是小灰在这十多年的生命中,自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成功地施展了一回术法。虽然那术法其实是妖界仙灵精怪们所能修炼的术法之中最为简单的一些术法的其中之一,虽然在当天夜里,家中就发生了莫大的变故
如今仔细回想起来,似乎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小灰的生命才出现了一个急促的转折,从此就向着无比艰难的方向走了下去,再也不能回头
此时小灰似乎能够听到彩铃锋利的牙齿咬穿了自己背上的皮肉的那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撕扯声,似乎能够感觉到生命的力量随着鲜血一起流出了自己的身体,似乎,就觉得自己这次也许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还有许多许多尚未能完成的心愿,还有许多许多尚未曾看过的风景,还有许多许多割舍不下的人与情感,却是都由不得自己心中留恋了小灰心中这样想着,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可就在这时,就在彩铃那一口锋利的牙齿即将刺穿了小灰后背上的皮肉、即将从小灰身上扯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来,更甚至,彩铃也许更近一步地直接将小灰的身体整个撕咬开来,就能让小灰就此死掉的时候,就在小灰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的这一刻,小灰却意外地能够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身边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袭来
而后,就是彩铃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人转瞬之间打得飞出了很远的距离之后才落到了地面上时那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小灰迅速地睁开了双眼有人来了
有人打飞了彩铃,救了自己
终于,自己终于还是逃脱了即将被那白虎吃掉的命运
终于,终于一切未完成的心愿、未到达过的风景、和那些割舍不下的人与情感,都不是虚妄一场
小灰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仍然是同刚才一样,侧躺在地面上。
所以在小灰刚一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来到这里打飞了彩铃、救下了的自己的人脚边的衣袍。竟是一片雪白,高华飘逸,不染纤尘。
小灰当时就微笑了起来,连自己身体上此时那在一片擦伤与后腿上的扭伤的闷闷的疼痛中显得尤为突出的、后背上被彩铃锋利的牙齿咬伤的部位所传来的那种从皮肉深处而来的鲜明的疼痛感都已顾不上,在这侧躺在地面上的姿势下尽可能地抬起头来
就果然看到了,在这严冬深夜之中、朗月疏星之下,来到了百花山主峰北面的这一座山谷之中的这一池热气氤氲的温泉旁,出手救下了自己的,正是自己刚刚在身体浸润在温柔的泉水中时还幽幽地回忆起来、思念起来的人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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