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迎圣驾见礼荣禧堂;宴家姐摆宴稻香村(三)
贾母外屋里,凤姐带着鸳鸯,琥珀两个大丫头,正陪着元春带出来的女官说话。见宝玉进来,凤姐忙道,“快进去劝劝老太太罢!”
宝玉点头,疾步进了里屋。见邢夫人正在劝慰贾母;王夫人独自悲戚;尤氏有几分失神。李纨一人躲在角落上,不知想些个什么。贾母歪了榻子上,正拉着元春的手。眼睛怕是已经模糊了!眼见老祖母如此,元春还不敢委屈。又不敢说话,许是怕一说话,便漏了底气,也哭起来。
上前拉了贾母的手,微微用力,先把元春的手松开了再说,“这等天大的喜事,老太太如何还哭起来了!娘娘好容易回来一回,正该说笑才是!”尤氏见宝玉进来,多少回神儿些个,忙着劝说起来。
邢夫人道,“我们的话老太太不依,怎么宝玉的话,老太太也不依了呢!这又是节,娘娘破例回来,老太太合该欢喜才是。”
好说歹说,贾母勉强止住悲声,便劝元春外面去坐。自己病的久了,屋里没个样子。宝玉觉得有道理,这时候没个正经消炎药,元春真的闹起病来,可再没通灵宝玉护着了。再说外屋里还有女官在,说话也方便。如此也劝了一回,“娘娘只管外面坐,坐了这里,老太太未免不安的!”
元春哪里会不明白呢,就连进了这屋子,都算失礼。又陪着贾母说了几句话,元春这才去外屋里坐了!邢夫人,李纨没动,留下服侍贾母。两个女官见元春坐了,便在身后站好,宝便要行礼。元春笑着道,“免了罢!小弟过来罢。”眼见两个女官无异,宝玉这才上前去。
上下打量一回,元春又站了起来,笑着道,“比起上一回,又高了许多呢,也壮实了。”
尤氏一边赔笑道,“只是这个身量,才拉的开弓,骑的了马!”
元春笑道,“可说了,还没问问小弟几时回来的?”
宝玉道,“说话儿是前一年上秋,也便回来了。”
元春道,“在那边可还顺么?”
宝玉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哪里还敢说顺,不过是勉力维持罢了!所幸上下一心,群策群力,方得回转。”
元春道,“果是懂事了!也不枉老祖母疼爱一回。”
宝玉笑笑,又道,“娘娘这回省亲,为何如此突然?”
“小弟还是这么随性。”元春说着一笑,“论理是不该这会子出来的。可巧君上巡视体察民情。皇恩浩荡,又准了我随行,本是无意之事,自是不会久留,小弟也不用着急的。”
“可是娘娘说了话,不然还想这晌饭怎么办呢!”宝玉一句,说的连女官都笑了起来。元春也笑了一回,又过去拉了王夫人嘘寒问暖。接着又见了邢夫人,尤氏,李纨,最后还拉着凤姐说话。看来这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凤姐低着头,一一回了话,元春又道,“一晃也这么些年了,怕是比起我们知道的还要多些的。心里许是觉得委屈了,也该以身子为重才是。”凤姐又应了,不过还是没敢看元春。
别看元春宝玉出来说话,生怕贾母累了,可贾母哪里肯歇了呢?歪着身子,侧耳听外面动静。这会子竟然耳聪目明起来,听外面元春笑的很是自然,这才放下心来。想着上一回自家接驾情形,不免落下泪来。一边的邢夫人见了又劝了几句。贾母不由看了回邢夫人,心中愈发难受起来。想着被抄检一回,家人才勉强齐心。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邢夫人不知勾起贾母心事,还想怨不得老太太不得意自己,连劝人都不会。忙招呼宝玉进来。宝玉也不知贾母想什么。只当是舍不得元春,说起来自己和元春都是贾母这边养大的,这会子见了难受倒也正常。勉强劝了一回,又听外屋里有太监前来传口谕。宝玉只得出去,所幸凤姐进来了,倒也放心。
只听太监传皇帝口谕,“请娘娘移驾!”又对宝玉道,“陛下游幸省亲别院,命贾璞将军护驾随行!”宝玉忙领命。随着太监出去,听吩咐行事。元春去皇帝那边,宝玉则引着几个太监往园子走去,到了正门候着,不多时见北静王当先而来,其后是皇帝和元春,在后面是贾政等人。
到了正门,北静王停下,太监引路,元春陪着皇帝进了园子。宝玉忙让北静王,不想北静王一笑,“宝兄弟紧着些,我们没得了上命,不敢轻动!”
什么意思?宝玉一怔神儿,“一个护驾的也没有?”
北静王笑道,“有贾璞将军在,还用旁人护驾么?”
宝玉道,“这是不是太也儿戏了?”
北静王低声道,“宝兄弟慎言,得陛下青睐,是何等荣耀!”
宝玉点头,心想荣耀不假,可自己也别想喘气儿了。想着忙道,“园子里还有人呢?”
北静王道,“不碍的!既是巡视体察民情,自是不会扰民!”
“这就好!”宝玉轻舒了口气,让过北静王对贾琏道,“琏二哥快去宗祠那边,唤几个人过来!走后面的路进园子!”贾琏等人一直也在听宝玉和北静王说什么。现听宝玉一说,贾琏自是明白,因此急着赶着去了,贾珍恐贾琏不熟,紧忙也跟了过去。贾政见宝玉有所准备,这才放心。荣耀是不假,可一旦有一点子差池,也不是说笑的。
不敢让前面的人久等,宝玉疾步追了上去。直等上了沁芳桥,随行太监散开了,元春才招呼宝玉过去。想着怕是还要磕头,可刚一屈膝,只听皇帝道,“贾将军不必拘礼!”宝玉忙谢了一回,侧向站了。小心服侍。
不难看出,元春真的再看景儿,想来上一回是晚上,此时故地重游,心情又是不同,多看几眼倒也说的;至于那皇帝,宝玉觉得看自己更多些。也不知道这一回到底想做什么。
皇帝见宝玉只是随着,甚是拘谨,不由笑道,“贾将军随意才好!”
宝玉忙行礼,“哪里敢称将军,不过是大家的一句玩话罢了!”
皇帝道,“前后出力颇多,引兵作战更是有声有色,将军二字,倒也当得!”宝玉也不敢多说,你说当得就当得罢!
皇帝又道,“贾将军归来之时,可想过战事还要多久?”
“这个却是说不得了,战阵之上,瞬息万变。只要一处不顺,多久都是可能的。”宝玉说着暗想,莫不是皇帝也摸迷糊?
皇帝觉得道理,便不在说什么,只道,“前面是何处?”
宝玉忙回道,“怡红院!”
元春道,“小弟还住在那么?”
宝玉道,“回娘娘的话,只是年上住了两日;余下多是住了老祖母的外间屋里,这样多少也便宜些!”
元春道,“老祖母哪里却是要劳动小弟费心了!”
“老祖母一手养大,又得娘娘教诲。在不敢忘的!”元春说话为何如此随意呢?难道今个真是随意的日子?
到了怡红院门口,皇帝倒也没进去,只是外面看了一回,便又选了一处,漫步过去。宝玉粗略看了一眼,心里一紧,难道园子里面还有外人么?为什么自己叫了包勇等人过来,皇帝还往这处走呢?